娈尾春(四十四)
“阿离,我害怕失去你,我们早就分离了十年……”
拓跋玉这句梗咽的话唤起了将离朦胧的回忆,伴随这拓跋玉的哭声,渐渐的沉浸了自己的思绪里。这些日子里,她不动不笑也不言,都慢慢的回忆,到底是在哪里错了呢,才到了如今的局面。
十年啊,竟然又是十年了啊,她在断桥边一直等一直等,等了三百多个春夏,一个十年都这样的让她觉得渺渺无期,更何况是三百年的漫长了。
时间对于她来说就是日月更替,寒暑交叠,和漫长得毫无边际和希望的等待。
可是这样的等待换来的是什么呢,这样掠夺一样的爱情,以及阴差阳错的错遇。
十年前,也是她以为三百年等待终于到了尽头,她心心念念的以为可以开始累世未了的情缘,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到底是哪里错了呢,是他的错,还是他的错,更甚至是她的错?
仰或着,他们都没有错,就是在错的时间,遇见了错的人,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的错了下去,到如今已经不可能回头了。
那一年,她陪着司徒果去了祁连山,但是却万万没想到祁连山的师祖竟然还未飞升成仙,是半仙的他一掌将自己打出山门外,原本匆忙离开了生长地的植物没有好好适应土地水分和日月精华,爬山涉水不说,还一路受伤,法力虚脱,本来就只剩下半条命,元气大伤,如今受了这样毫不留情的一掌几乎算得上是苟延残喘。
“妖就是邪气,人就是正道,殊途不同归!”那半仙的视线放在了司徒果的身上,啧啧称奇,喜笑颜开来,“念你骨骼清奇,是上好的练武奇才,以后甚至可以以武入道,定成为我派的支柱。不过眼前你将这妖精杀了吧,好让我看看你为了人间正道的决心。”
她匍匐在祁连派的青石阶上,看见了一双贪婪的眼睛,她当然知道如果司徒果不答应的后果,这些所谓的正派高人往往都是道貌岸然的,行事作风比那些邪魔外道更是不如。
但是现在,他们是鱼肉,而那道貌岸然的半仙却是刀俎。
“怎么,你不愿?”原本还是比较欣喜的语调骤然间冰寒彻骨,眼底竟然有杀意聚集。
见此情景,司徒果他定然是不愿意的,只有她帮他做出选择。
她挟持了司徒果,装作鱼死网破,却是在视线死角对着司徒果传音了三个字。
“杀了我。”
见司徒果还是不动,她也急了,只好加重了语气:“杀了我!”
司徒果还是不动手,她只好用妖法变出一把匕首,塞进了他手中,造成了所有人的错觉,让所有人以为是她要杀他,然后他失手把匕首插进了她的心。
她的心脏处至今都还还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她还记得那把匕首在温热的心脏里冰凉的感觉,那是一种离死亡更贴近的冰冷感。
最终还是不忍心,看到他眼底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在消失的时候给了他一个承诺。
“十年后我们还会重逢的。”
她没有消失也没有死,只是用了隐匿术坠下了祁连山。
等她有意识之后,她的妖力快要殆尽,连保持人形都不能做到,一直带着的本体从妖精特有的空间拿出来,她又变成了那一株特殊的黑色的芍药花开在了祁连山下。
她就这样在祁连山扎根下来,拼命的修炼,靠着祁连山的灵气龙脉,吸收着日月精华,修炼是事半功倍,修为也是与日俱增,但是就算是这样几乎从头修炼怎么可能在十年就恢复人身。
直到有一日,一个一身戎装的男人的到来,给了她一片希望。
那是一个戾气煞气和钢铁一样的强硬的男子,但是却有一颗世间罕有温柔的心,她是中原的镇西将军,远在长安有一位身体孱弱的妻子正身怀六甲,期盼着自己的丈夫凯旋。
如今打了胜仗,而他的妻子最喜花草,听说祁连山上多奇花异草,于是想着给妻子生产前一个惊喜来这里寻觅。
当他千辛万苦爬上了祁连山顶,向祁连派讨要一株灵草,可是却被狗眼看人低的看门山童打下了祁连山,一路滚跌,竟然到了将离扎根的地方。
三日后那男子醒来调息了之后,睁眼便看见了这一株奇异的黑色芍药花,和这祁连山连绵的雪映衬下来,分外的妖娆多姿。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那个男人大笑着看着将离,小心翼翼的用双手温将黑色芍药花的根茎处凝结的冰都融化掉,然后仔仔细细的刨开常年的冻土,将这株芍药花完整的挖出。
喜滋滋的带着那黑色芍药花班师回朝,由于边疆的安定,再加上镇西将军夫人临盆在即,皇上特许让他留京几年,安享太平盛世。
在镇西将军夫人的张罗下,把那从祁连山一路运来的黑色芍药花移栽到了未来小姐的别院里,好好布置。
他们的一片好心,彻底促成了整个故事的起始。
荧惑守心,这是妖精最最喜爱的日子,而这将门小姐就在这一日破了羊水。
房间里的烛光闪耀,女子凄厉的惨叫声一声盖过了一声,可是迟迟不见婴儿的身影。产婆的额头全是冷汗,沉重的滴在锦被上,进进出出的丫鬟应吩咐端进一盆一盆的热清水,急匆匆的又端出了一盆一盆的血水,看得人心弦都绷紧了,只有有他人一拨动就断掉。
镇西将军夫人,难产。
“你们拼尽全力的保住我的夫人!不然你们小心自己的头!”
那个耿直而强硬的男人此刻也是焦躁得没有了方寸,他的妻子正在鬼门关徘徊,而他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孩子还能再有,而夫人只有一个。在产婆向他最后询问保大还是保小这个难题时,他毫无疑问的选择了夫人。
闺房里女子的惨叫声渐渐的弱了下来,眼见着就快要消失一般,那耿直得像是一座山一样的男子的眼眶也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此刻却是显现出了一道奇异的光芒,亮得遮住了所有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