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澜出了怡景宫后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怀清长公主同自己本无甚来往,怎么会突然示好?
若说怀清长公主对自己有所求……那也不应该啊。
怀清长公主同圣上是嫡亲的姐弟关系,听闻圣上十分厚待怀清长公主。
她微微摇了摇头。
玉纹扶着她,低声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贺澜低笑了一声,“大概没多久就能见到大小姐了。”
玉纹不敢置信地低呼了一声,惊喜道:“主子……此话当真?若是大小姐来了必然是能帮到主子的。”
贺澜点了点头。
有些事还是等锦言来了再做商议才好。
正要迈上一座拱桥,贺澜却瞧见了不远处迎面走来一个大红色的身影。
宫中妃嫔是不会穿正红的,而此时的中宫又空虚着。
她思索了片刻便想到了这人的身份。
安西而来的三公主!
贺澜忙往一旁一让,等着一行人走过。
穆南下了拱桥,望了眼低眉顺眼的贺澜,似是有些眼熟。
她温和地笑道:“这位姐姐是……”
贺澜低头行了半礼,“见过公主殿下,妾身宁德殿贺氏,失礼了。”
穆南掩嘴笑道:“你们大周人就是太知礼了些,这般礼数周全了还说自己失礼,这可是让我羞愧了。”
见这三公主如此随和,贺澜也放松了些,微微抬头打量了她一眼……
这幅样子果然是配得上这身的大红!
明艳至极的容貌在这萧索的冬日里越发的让人移不开眼。
尤其是那透着股妍媚的眉目……
就连那露出的十指也是白皙异常,朱红色的丹蔻映衬地她肤白胜雪。
真真是一个美人儿……
穆南对她抬眸一笑,随后道:“我还要回临秋殿……倒是耽搁了贺姐姐,贺姐姐请便。”
说着穆南已然是袅袅而去了。
只有一阵独特却又醉人心脾的香味儿还留在这桥边,随着凝重的空气缓慢的沉浮。
贺澜感慨了一声,便扶着玉纹的手往宁德殿而去了。
还未踏进宁德殿,已然是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了。
文春晓?
想到这文春晓,贺澜眉头微蹙。
果然一踏进门,贺澜便瞧见文春晓正站在腊梅树下。
她正费力地伸手去够那树梢上一朵半开未开的腊梅。
她系着一件浅黄色折枝纹的薄披风,瘦削的身子显得愈加惹人怜惜。
她身后站着的永宁帝一把搂住她的纤腰,将她托了起来。
文春晓咯咯直笑,伸手摘到了那朵腊梅。
“参见圣上。”
贺澜低下头,快速地收敛起眼中的泪意。
永宁帝轻轻放下了文春晓,回身笑道:“朕同春晓可是等了你良久了,今日朕可要罚你好好地弹奏一曲。”
文春晓依偎在永宁帝的身边,娇嗔道:“圣上怎的如此,春晓可是心疼姐姐的紧,圣上还是罚春晓吧……是春晓的错,春晓忘了圣上昨夜说了今日要来瞧姐姐的。”
贺澜紧紧攥着衣袖,浅笑道:“是臣妾走得急,还没有支会春晓妹妹,圣上莫要怪了她。”
永宁帝笑道:“朕怎的舍得怪她,听闻春晓为了这株腊梅可是费尽了心思……”
玉纹快速抬眸瞥了眼仍旧是笑着的贺澜,见主子没有说话,她便咬着牙不言语。
这腊梅分明是自家主子日日派人看守着,还时不时亲自来瞧一瞧的。
而文贵人到底是费尽了哪门子的心思?!
春晓掩嘴娇嗔道:“圣上……您可别再说了,羞死臣妾了,姐姐听了这话……可又要取笑春晓了。”
说着春晓忙走到贺澜的身边,拉着贺澜笑道:“姐姐……圣上今日可是赏赐了许多物件,那株珊瑚盆景真是好生漂亮,倒底是妹妹沾了姐姐的光,才能见了这般的好东西。”
贺澜笑道:“圣上您瞧瞧……还不是您把春晓妹妹惯成了这般的性子,这又是来讨巧的。”
永宁帝迈步到贺澜的身边,替她将一缕额前的发丝顺到了耳后,轻笑道:“澜儿今日这是去何处了?”
贺澜垂眸道:“臣妾去了怡景宫,陪长公主殿下说了一会子的话。”
文春晓在一旁忙插话道:“长公主殿下啊……春晓听闻她下个月便要成婚了,可是要请姐姐去观礼的?”
贺澜笑了笑,“臣妾只是陪着长公主殿下说了一会子的话,观礼一事……臣妾可不敢妄言……”
话未说完,永宁帝便打断道:“朕允了,下个月的婚期……澜儿便去怡景宫帮衬着,澜儿一向是心细的,朕也放心。”
文春晓撇了撇嘴,“臣妾可不依,姐姐是心细的,春晓莫不就是那惹人厌的粗枝大叶了?姐姐你瞧瞧……”
永宁帝爽朗一笑,“你啊……还是多跟着澜儿学学心性,一副长不大的模样。”
而此时梧桐苑的东次间内,江锦言正望着同程哥儿玩得不亦乐乎的晋元若有所思。
这孩子如今养得好些了,身子也健壮了许多,不再是病怏怏的模样了。
但到底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该如何安置?
自己收留他倒也无甚大碍,只是……
总觉得晋元同一般的孩子不同,不能等闲待之。
江锦言望着他蹙了蹙眉头。
这时雨墨端着托盘缓缓走进了内室,那托盘上头是一盏冰糖雪梨。
她放下了托盘道:“小姐,昨夜您有些咳嗽,这是雪砚刚刚煮的,用一些吧。”
江锦言浅笑道:“她这丫头,怎的没一同来?”
雨墨低笑了一声,“她拿着上回练的字去找萧先生了。”
江锦言取过那盏冰糖雪梨,就着银匙微微抿了一口。
竟不是甜腻的!
她本是蹙起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雪砚这丫头倒是有心了,知晓我不爱甜食。”
雨墨笑道:“这还得是亏了晋元出的主意,说是用百合的微苦去中和一番,没想到竟是个极巧的法子,我瞧着晋元倒是个做厨子的好料子。”
一旁盘坐在地上同小锦程玩闹的晋元撇过头正色道:“我不做厨子,我要学武,做大将军!”
还带着稚气的声音却有些掷地有声的气势了。
雨墨噗嗤一声笑了,“没想到晋元还是个有大志向的!”
晋元见雨墨这般的笑容便灰了心。
的确……自己在她们的眼里只是个孩子,自己说的话哪里能被认真对待?
更何况自己只是个被收留的孤儿。
自己说这话还真是冲动了!
而一旁的江锦言却没笑,她盯着晋元的眼眸沉吟了片刻。
这孩子……从来就不像个一般的孩子。
他想要学武?
这些个日子看下来,这晋元的确是有些独特的品质。
说一不二,言出必行……
江锦言正色道:“你想要学武?”
晋元蓦地抬起了头,眼里闪着带了希翼的光亮。
他见江锦言是极正色的神情,连忙站起了身,朗声道:“大小姐,晋元想学大本事,以后保护大小姐!报答大小姐救我的大恩。”
江锦言倒被他这句话说得怔住了,她侧过头望着雨墨。
雨墨会意,忙摇了摇头,笑道:“大小姐明鉴,我可不曾教过他这样的话。”
江锦言放下了手里的杯盏,正色望着晋元道:“这话是你的心里话?”
晋元重重地点了点头,“大小姐,晋元虽然是无依无靠的,可是我不想一辈子都靠别人,我想自己学本事。”
自己的思想一直是一切要靠自己争取的,无论是在何时何地。
就算是这位江大小姐救了自己,并且不求回报的收留自己,可自己也不能就这般放任自己!
江锦言转瞬浅笑道:“好。”
雨墨见这二人竟是极认真的模样,忙急声道:“小姐,你还和他较真了?”
这可是个捡回来的孩子啊!
江锦言笑道:“无妨,晋元可以试一试。”
她思索了片刻,“晋元此时年岁还小,倒不如先跟着姜管事练一练基本。”
晋元愣了片刻,“大小姐……您真的同意让我练武?不觉得我是痴人说梦?”
雨墨笑着嗔怪道:“难不成还让我们小姐白白养着你?我们大小姐可是言出必行的。”
转瞬她又道:“我瞧着也好,晋元是个有福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日后若是做了大将军可不能忘了我们。”
晋元红着脸摸了摸头。
自己怎么可能会忘了这里……怎么可能会忘了这个女子……
江锦言对雨墨道:“用过午食后,你便带着晋元去前院见姜管事,让他好生教导晋元。”
雨墨戳了戳晋元的额头,“可见你这孩子是个有大福的。”
晋元满脸的喜色,抱拳道:“多谢大小姐。”
只有如此,自己才能强大起来,才能自保,也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冬日的白昼总是短的,天色暗下来后,洛阳城里的集市也都尽散去了。
熙熙攘攘的人流不是家去了,便是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大红灯笼高挂的***作乐之地而去。
而这几日,十香楼的生意却差了不少。
***对着屏风后新来的东家嘟囔着:“您何时让醉兰姑娘回来啊?这十香楼的生意可是差了不少,您瞧瞧……外头点名要听醉兰唱曲子的……可是一大堆呢。”
屏风后的女子一袭黑衣,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耐。
她清秀的面容上带了丝倦意,压低了声音道:“不用多说,找个人顶替醉兰。”
醉兰……恐怕是回不来了。
这几日查这些个歌姬舞者的身世背景,又要动手除掉不干净的,她也是极累的了。
不过这十香楼是不容有失的!
而此时大厅的角落里,一个身着紫色华服的男人半眯着细长的桃花眼。
他嘴边噙着一抹冷笑,“动作还真是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