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扳着手指一一数落,上官子俊的心越来越纠结内疚,原来他对她一直那么恶劣,而她竟清楚地都记得。
她低垂着螓首,善睐的明眸漾动泪光,安静地躺在他怀中,絮絮道:“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可以忍受,因为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对你的真心……但是为什么……你要夺走齐康,气死我爸爸,又亲手毁了我们的孩子,孩子才那么小,他是无辜的……”
说着说着,她的泪如雨下,上官子俊环抱住她的手臂越发收紧,紧到连自己都不自知。
“梦雅,其实孩子……”
话到了嘴边又止住,晚来的解释又何用处,不能稀释痛苦,只能伤感蔓延。
当年的报复,她被蒙在鼓里,想必她一直认为,自己对她的冷漠是因为不爱她,其实阻碍他们的,一直都是在他心底窜烧的仇恨。
对她的付出,他并不是彻底麻木,很多次,他都忍不住心底的滋生发芽的蠢蠢欲动,但深刻的仇恨却一再地将这些蠢蠢欲动都打进无底深渊。那时的他,觉得报仇才是头等大事,但当一切按照他的剧本上演,看着她含泪落寞离场,为什么他感觉到的不是解脱,那是一种令他无法喘息的窒闷感。
他凝望此刻静谧依偎在胸前的小人儿,她说累了,已经毫无防备地睡过去。
胸臆间,突然觉得史无前例的充实,原来他一年多来的空虚,是因为再也没有了那个会如此贪恋他怀抱的小猫女。
“梦雅……”
他冷厉干练的眸子多了一抹不多见的柔情。
如果现在才开始补救,算不算太晚?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赖洋洋地照射进来,柔和的微风掀开落地窗帘的一角,舒服地吹在人身上。
总统套房的大床上,只睡着梁梦雅一个人,被子被裹得严严实实的,看来睡得很香。
上官子俊倒是破天荒做了一晚的君子,昨晚等她睡熟了,就一个人到小床上睡了,可没占她半毛钱便宜。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他早就起床了。
“喂,懒虫!起床了!你要不要吃早饭啊!”上官子俊穿了条四角内裤,不道德地去吵梁梦雅起床。
前晚的酒劲还没散,她还有些嗜睡,伸了个大懒腰,皱皱眼皮,翻了个身,仍然不想起床。
“你别一大早就唧唧喳喳的,我还要睡觉,要吃你一个人吃去!”
上官子俊邪恶地将俊脸凑近她:“我可是会把你那份也吃光!”
梁梦雅嫌烦地捂住耳朵,嘀咕:“一天到晚吃吃吃,简直就和猪一样。我还头疼着呢,起不来。”
“还头疼?”上官子俊本来要和她计较谁是“猪”的问题,不过一听她说“头疼”,就瞬间紧张起来。
“是啊,所以你别烦我。”梁梦雅用枕头捂住脸,蒙头大睡。
“哦。”上官子俊好耐心地替她拉好被子。“那你喜欢吃什么,我帮你带上来,你睡饱了可以吃。”
梁梦雅从脚底窜上一阵激灵,脑袋一下子清醒了大半--她没有听听错,他要帮自己带早餐?一般他还是扯着嗓子耀武扬威比较像他的风格一点吧?怎么一夜之间,变成模范男人了?
她移开压在脸上的枕头,露出上半边脸:“你确定?”
上官子俊挑起眉,俊颜笑得春风满面:“这有什么好骗你的。”
梁梦雅拘谨地坐起来,看看自己的身子,然后警觉地环抱起来,防色狼似的斜睨他:“你该不会是昨晚对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上官子俊嘴角抽搐:“你脑子都是大便吗?!就算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也是你!”
“哦。”梁梦雅点点头,这样讲话才让人安心。“那我要吃生煎包。”
上官子俊撇撇嘴:“知道了!”
要对她好点都不行,真是个蠢到家的女人!
“对了,你有没有现金?”上官子俊瞟了她一眼。
梁梦雅瞪大眼,一副又要被抢劫的防卫姿态:“干嘛,你又没钱啊!”
上官子俊不屑地反瞪了她眼,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金卡丢给她:“这卡没有上限,你尽管刷。我没带现金的习惯,你不是在出入境的时候,有调换斐济币,给我点。”
梁梦雅狐疑地拿起金卡:“真的可以无限制刷?”
他有那么大方?
上官子俊飞来一个白眼:“不信你现在下床就可以去试试看!快点,如果还想吃早饭的话!”
梁梦雅的眼珠子转了两圈--虽然这家伙抠门,但也不至于拿张废卡充数,算了,姑且信他一回,应该是笔划算的买卖。
她打开皮包,摸出一张一百块,像贵妇人打赏叫花子似的把手高高抬起,放在她手心。
“就些钱足够了,快去快回,本小姐饿了。”
上官子俊怨毒地瞅了她一眼--真是个蹬鼻子上脸的臭丫头!
十几分钟过后,房门被人打开。
梁梦雅从卫生间伸出涂满面膜的脸孔:“回来了,这么快?”
“喔?!”上官子俊吓了一跳,嫌恶拿余光瞄她,“你干嘛,大清早涂得和鬼一样,有导演请你去演鬼片吗?”
梁梦雅目光牢牢盯住上官子俊手上的生煎包,口水都流了一嘴巴了,也懒得和他计较他的毒舌。
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还有点本事,在斐济居然这么快能找到卖生煎包的店,还不算是一无是处。
“正好我也饿了。”她撸撸肚皮,然后屁颠屁颠地卸了面膜跑出来。
上官子俊骄傲地伸手把生煎包在她面前晃了晃:“在这儿。”
“知道了,我有不瞎。”
梦雅作势要拿。
“嗳?”上官子俊使坏地把生煎包举过头顶。“你还没说谢谢。”
“吃个包子还要说谢谢?”梁梦雅极度不爽。
上官子俊眯起眼:“那要看是谁给买的包子。”
梁梦雅送上几个鄙视的白眼,不服气地瘪瘪嘴:“你买的就特别金贵些么?”
“就是,怎么样?别人付出劳动,你只要动动嘴皮子已经很占便宜了。”他坚持要听句夸奖。
梁梦雅拗不过:“好好,谢谢,真谢谢你了!”
上官子俊得逞了,这才把热腾腾的生煎包递给梁梦雅。
梁梦雅昨晚喝了很多酒,早晨胃里没东西,很饿,加上生煎包又是她的最爱,她吃得特别香,满嘴流油。
“好吃么?”他在一旁看着,问。
梁梦雅顾不上地点点头:“嗯,还行。你要吗?”
看他那猴急的样,莫不是很嘴馋了吧?她很大方地递给他一个。
上官子俊不屑地瞥了生煎包一眼,都没再多看,只是谄媚地挨近了她几寸,勾起眼:“我很好吧?”
梁梦雅一口呛住,差点没被生煎包给噎死。
“咳咳咳……”她难受地咳嗽起来,脸都涨得殷红。
上官子俊收起笑容,赶紧拿水给她,一边给她拍背,一边责怪。“好点没?吃个包子都能吃到气管里,你越活越回去了。”
梁梦雅接过水杯,往喉咙大口大口地灌下去,过了好一会,咳嗽才止住。
她抱怨地看向上官子俊:“谁让你讲那么恐怖的话,不然我能呛到吗?”
“我说我很好是很恐怖的话?”上官子俊睁大冽眸。
梁梦雅蹙蹙眉头,自言自语地呢喃,再咬了一口生煎包:“还不够恐怖么?”
上官子俊俊颜风云突变,一把夺过梁梦雅手上的生煎包:“别吃了!”
梁梦雅莫名其妙:“你干嘛呀?”
“既然很恐怖,你还吃个什么劲?!”
梁梦雅狐疑地看着发飙的上官子俊,鄙夷地望着他:“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小气。”
他挑起俊眉:“我就是小气,怎样、怎样?”
梁梦雅也来了气,把头一扭。“那你把钱还我!”
“什么钱?”
“买生煎包的钱!”
上官子俊昂起刚毅的下颚,不爽,但仍从裤袋掏出两张纸币,丢到梁梦雅手上。
“两张三十块?!你脑袋秀逗了吧!”梁梦雅诧异地张大了嘴。
没听说过有哪个国家发行三十块面额的钞票,斐济更是没有!
上官子俊眨眨眼:“是卖生煎包的老板娘找给我的,难道台北没有三十块的纸币吗?”
梁梦雅眼冒金星,要昏倒了。
“上官子俊!不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恶作剧,你拿来的两张三十块全部是假钞!而且我可以肯定加确定地告诉你,不禁台北没有三十块面额的钞票,人民币没有、美元没有、连欧元也没有!你简直不是地球人!”
她完全被打败了。
上官子俊看看她,几秒后,毫不反省地耸耸肩,没事人儿地道:“我从来不用现钞付钱,不知道也很正常。”
“呵、呵!是啊,你只用别人的卡刷钱,有钱人!”梁梦雅冷笑两声,一把拽紧他的手臂
就往外拖,“走!”
“去哪?”上官子俊没准备地瞪大俊眸。
梁梦雅眯起眼:“带我去生煎包店!我要讨回那六十块!”
“啊?”
……
保时捷跑车内,梁梦雅坐在副驾驶座上哼着小曲,上官子俊一脸阴沉,俊美的五官打结,和旁边心情大好的梁梦雅成鲜明对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被同志蹂躏过。
“真是财迷心窍的女人,连六十块都要讨!为了这么点钱,和那疯婆子吵了两个多钟头,你也不嫌丢人。”再也忍不住了,他一边开车,一边数落。
梁梦雅挑起黛眉,理所当然地回嘴:“谁让那个臭八婆欺人太甚,她当我们外地来的游客是弱智吗?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
上官子俊皱眉头:“你就不怕事情闹大,把这种糗事搞到报纸的头版头条,说不定脸都丢到台湾去了!”
“我哦!”梁梦雅猛然清醒,刚才只顾和那恶婆娘吵架,都忘记他们此行就是秀恩爱给记者看的。
她瞟了上官子俊一眼,不肯承认错误地推卸责任:“你也别只顾说我,你还不是一样,骂人的时候你比我还凶呢!”
“那是因为那臭婆娘要动手打你!”上官子俊不假思索地接口道。
梁梦雅怔然,不自然地她别开脸,将小脸转向车窗外,任劲风吹乱她柔顺亮泽的长发,心里像是有只小鹿在乱撞。
他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她会不会被人欺负管他什么事,他会紧张?
意识到失言,上官子俊不再继续要钱的话题,车厢一度陷入尴尬。
“去海边坐坐?”上官子俊首先打破沉默。
梁梦雅紧抿着唇,不敢看。
“随便。”
他轻笑,反打方向盘,将车开往海边。
微风荡怡,徐徐的海风吹来,给夏日带来一丝凉意。海浪顽皮地冲刷沙滩,给美丽蔚蓝的海景奏上一曲优美动听的乐章。
两人静静地相依坐着,任刚升起的太阳把他们的身影拉长,投影在沙地上。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被迷人海景所吸引,陶醉其中的梦雅下意识地吟出张九龄的。
上官子俊转过线条刚毅完美的俊脸:“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他默契地接上下一句,目不转睛地凝望她柔美的侧脸,在接触到梁梦雅奇怪询问的目光后,性感的薄唇忽而勾起一抹诡秘的笑痕。
他捡起身旁的一根树枝,流利地在沙滩上用笔,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副沙画跃然而生。
“是一大一小两只手?”梁梦雅蹙起娥眉,参不透其中的玄机,不解地抬头看他。
一只手大一点,像男人;另一只小一点,像女人的。但这代表什么意思?
“没错。”
他的唇角始终挂着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有特别的寓意吗?”梁梦雅好奇地问。
上官子俊故弄玄虚地挑起眼:“你想知道?”
梁梦雅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脸孔有点发烫:“不说就算了!”
干嘛没事拿那种眼神看她?
他似乎观察到了什么,悠悠地道:“沙画是一种古老神奇的艺术,它积聚天地的灵气,有‘上帝之手’的美誉,相传如果作画的人带着虔诚的心意,画出心中的图案,那么他所许的心愿就会达成。”
“这么邪门?我只听说过对着流星许愿会成真,还没听过画沙画也行。那你画得这副到底是什么用意?”梁梦雅被他认真的神情所吸引,卓有兴趣地问道。
他狎笑:“既然是愿望,怎么能告诉你?”
“切!装腔作势。”梁梦雅撇起嘴。
上官子俊深邃的眼眸如一泓深不见底的潭水,一瞬不瞬地攫住她,看着她似乎生气的俏模样,突然心头一阵激动。
“其实,这副沙画的寓意是……”
上官子俊的话说到一半,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