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一滴滴水珠从檐上落下,激起清脆的轻响声。
依旧是那袭白衣,纤尘不然的翩跹生硬,漠然如水更如冰,不觉间将人带入了严寒之中。周身那冰冷凛冽的气势,几乎可以将人冻僵!然而,即使不敢面对他那冰冷的凛冽,却又被他不食烟火的气质所吸引,忍不住去靠近……
冷夙绝抬头望着檐上落下的水珠,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人猜不出他现在的思绪。
幽黑如墨的眼眸中,沉淀下来的不止是白夜那般的沉着冷静,还有如寒冰的冰冷,以及那隐藏得极深的寂寞哀然。
身子斜靠在常绿树干上,无尘的衣,如玉的指,斜睨的眼,留给人的印象,唯有“恍若谪仙”四字。哪怕是“风华绝代”四字,也无法将他的气质烘托至尽。
他就像是天神那边站在那里,淡看着皓雪渐渐融化成水,从房檐滴落下。静听水滴激起的滴嗒声。
许久以后,从房中走出一个人来。一袭飘逸胜过白袍的青衫,如绸青丝随意束起,墨瞳中并无多余情绪。
“白公子。”冷夙绝淡淡地开口,声音略带飘渺,仿佛一阵风便可吹散一般。
白夜只是颔首,并不作答,依旧平缓的步子,走到了冷夙绝的面前。
“冷夙绝,花暮雪的师兄。”冷夙绝依旧漠然地开口,向白夜介绍着自己。
“嗯……”白夜淡淡地应了一声,抬起头来平视他的眼睛,“冷兄特意找在下,所为何事?”
两人之间流露出的气质犹为相似,同样飘渺若仙,风华绝代的二人。冷夙绝比白夜多了几分冷冽,而白夜则是比冷夙绝多了几分柔和。
冷夙绝的气势似寒冰一般,使人堪堪冻伤,又忍不住想要仰望膜拜;而白夜却似剔透的水,所以更加近人,又是那样让人无法侵染。他们两人,所谓天之骄子,确实不足为过。
“关于小师妹的一些事情,想要和白公子说明。”冷夙绝甚至敢就地起誓,说花暮雪绝对是自己二十余年以来,第一个如此关心之人。
冷夙绝这一番话,让白夜的目光微微一凝,眼底仿佛有什么不知名的情绪滑过,却再无了痕迹,无法觅寻。
倘若此时要问白夜对冷夙绝的印象,他也许只会觉得,并无好感,而且有丝丝不悦。心中不知为何产生了几分排斥之感,甚至还有几分敌意!总之,就是非常地不·喜·欢!
“冷兄有何事?但说无妨。”白夜的语气虽不算太好,也至少没有透露出不善。
“也许不该叫她小师妹,她已被师父逐出师门……因你之事。”冷夙绝沉默半时,悠然开口,语气平和无波,却可以在白夜心中激起一层层散不去的涟漪,“师父会断她右腿,废她武功,也是因你之事。她对你的袒护,使得师父大发雷霆,一气之下对她做到了如此。在一干弟子的面前……”
冷夙绝很少有一次会说出这样多的话,且全然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
将花暮雪带回之时,白夜并不知道那么多,却因花暮雪伤势忍住没有再问。而花暮雪却是到现在都没有醒来,所以即使白夜想问,也没有可以问的机会。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为何会变成那样?这个疑问,缠绕白夜许久。此时,一袭胜雪白衣的谪仙少年却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且她所受的折磨,原比自己想象得多。
不难想出,花子绯一定是骂过花暮雪的,最后怒不可赦才会废掉她的武功,断掉她的右腿,以及将她逐出师门……而且,是在所有人的面前……此山中弟子多少白夜并不知道,可是也只不会真正的太少。
花暮雪也有几分孩子的倔强脾气,白夜是知道的。所以定然不会那样简单,他更是无法想象当时花暮雪的心情。花子绯是她的师父,也是她此生所敬重信任的人,然而……
只是,白夜没有想到,花子绯竟可以这般狠心。连自己的徒弟,也可以下这样重的手。
“为何告诉我这些?”白夜觉得头部有些隐隐作痛,心中也仿佛是凝冰寒雪一般,冰凉彻底。
“不为何,只是觉得你应当知道罢了。”冷夙绝半敛着眸,不知此时情绪如何。
应当…知道?白夜怔了怔。是呵,应当知道……了然了几分,白夜只觉得心中一沉,仿佛有一块大石压在心口。
为何不该知道?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才会有这样的结果。若不是为了自己的话,花暮雪又哪里会陷入这般田地?
不过,冷夙绝会找上自己,就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些?不应该如此简单才对,一定还有别的事情。
白夜不急着去问,或是已经没有心思再问。
“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白公子。”冷夙绝轻叹一声,周身冷冽的气势稍稍收减。
“何事?”果然还是说了,终于说了。白夜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地接了话。
冷夙绝轻轻一拍自己的袍袖,即使上面并未沾染半片尘埃亦是如此:“还请白公子,尽快带着小师妹离开。”
他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收起了冷冽地说着,这样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恐怕已经是他的极限了罢?
“为何?”白夜始终不解冷夙绝的意思是什么。为什么要自己带着花暮雪离开这里?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正如白公子所想,山中近日里也许会有大事发生。若那日白公子还留在山中,自脱不了干系,若是白公子自己出了何事我倒是不担心,可小师妹同样也会有麻烦。”
这样长的一段话,就是连冷夙绝自己,也不太敢想象是自己说出的。为了说出这方话,冷夙绝仔细斟酌了许久,考虑了许久的词汇运用等,在这之后才敢和白夜搭话。
而且,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冷夙绝怕是怎么都不敢相信。可是这就是事实了……
白夜若出了事情,冷夙绝不会在乎。可是也许会因此,花暮雪再次遇上麻烦,便是冷夙绝所担心的。可是,他总是不敢承认,不敢相信自己会担心这样的事情。
现在,自己竟是如此直白地向他道明了一切?!
冷夙绝忍不住想要倒抽一口凉气了,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刚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此事,与冷兄有关,可对?”白夜沉默许久以后才道出了自己的猜测。
“没错。”冷夙绝承认得倒是十分地干脆,“甚至可以说,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若不是我,也不会有这件事情。”
冷夙绝的话中之意很是模糊,让白夜迷惘了起来,可是当他再欲问时,冷夙绝早已经离开不见了踪影。
好厉害的轻功!就是白夜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只是,冷夙绝的画中之意到底是什么意思?近日里也许会发生大事?什么事情?
若不是因为自己并没有好奇的权利和精力的话,白夜也许会想办法将那件事情知道个透。若实在无法,那么就看着那件事情发生,更为好处。
可是……
——“若是白公子自己出了何事我倒是不担心,可小师妹同样也会有麻烦。”
冷夙绝说,若是自己那时候依旧在此山中的话,花暮雪也是会受到自己的牵连罢……自己已经让她受伤太多,定不能再如此了……否则的话,他大概会就此内疚上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