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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10405章.乌夜啼(1 / 1)

“多余”这个词的真实含义,在苏慕7岁时第一次清清楚楚的体味到。(飨)$(cun)$(小)$(说)$(網)免费提供阅读

彼时他与母亲一起跪在满天飞雪的庭院之外,傍晚的天色,积雪将蒙着窗户的纸张映出些苍凉的光亮,与屋内隐隐约约可见的剪烛光影交相呼应。

鹅毛大雪纷纷而下,苏慕回头看母亲时,注意到她在大雪渲染下仍然渐渐清晰的两鬓斑白。

一道门,说起来不算厚的宽度,却分明隔绝了两个世界,父亲在屋内暖玉温香在怀,他和母亲跪在门外冰天雪地。

年少的他在尚未知道什么叫亲情温暖的同时,失去了很多东西。

于是12岁那年的刀光剑影中,他离开了家族。

纵然如他般聪明也未曾想过,“多余”这个词的意义,在20岁这年,重新被刷新。在他看到凤清瑾被那个雪衣少年抱起后。他又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多余这个残酷的事实。

这个认知缠绵了苏慕的理智很久,也足够根深蒂固的久久难以忘怀。

以至于他午夜梦回那段类似程门立雪的记忆片段,凤清瑾的脸被巧妙地联系和那段无法尘封的往事被联系到了一起。

所以,苏慕再次从梦中惊醒后,才意识到这是自凤清瑾离开后,自己已不知多少次梦到她。

仅仅只是她,而非那个人。眉宇间氤氲情绪的本质差异,让苏慕能很明确的分辨出她与那人的区别。

乌云密布的阴沉夜晚,他睡不下去便拿起了曾经赠给她的雕花剑去舞,剑锋凌冽搅动空气发出撕裂的声响,他听时唇线抿成紧绷的线条,手上的力道更是大了几分。

一如如此便可以斩断某些纠缠于周身的纷杂。

他面上仍覆着那五爪龙纹的黄金面具,遮住了已可以称得上惊为天人的容颜,仿佛如此便能将自己与外界的一切隔绝起来。

从前不记得是听谁说过,醉酒舞剑可以忘记一些东西,他痴迷的相信,不过是寄希望于那些尘封在心底深处的记忆也一样可以被剑锋划得千疮百孔。

苏慕想忘记的东西太多,身世,经历,过往的一切一切,包括那个眉目如画的少女。

然而他却并未放弃寻找凤清瑾的执念,明知她或许恨着自己,可终归心里有那么一点希冀,渴望她说过的“此生不再相见”是她如同平日里的玩笑笑话一般无二。

然而他只是想问清楚,而已。仅此而已。可到底应该问清楚什么,苏慕自己也不太清楚。

如果说人世间真的有一念入魔这句话,恐怕便是自己那时的真实写照。苏慕深切的明白凤清瑾对自己珍视的人或物过分的占有欲和保护欲。

记得那日上元灯会,看到她与那雪衣男子的对视,他心上涌起的莫名紧张和害怕是那样深切和难以遗忘。如今仍在午夜梦回,一遍遍凌迟着自己脆弱的神经。

苏慕自问从未将他人放在心间,儿时自从叛出家族,他便决心再不过问族中所有事宜,可那恐怖的家族自小带给自己的冷漠之心却是永远无法改变。他倦了,也淡了。手起刀落,血染蓝衫也从未掉过一滴眼泪。

可那日……

他亲眼见她被别人带走却无能为力时。

那眼中突然涌上的酸涩感。是什么呢。

收敛心神,苏慕接过当铺老板交给他的几两碎银点头致谢。

虽已习惯了这种生活可思绪却飘回了那日与凤清瑾初见,她拐骗女子算命求财的画面。记得那时他猛然意识到凤清瑾还是那般,可在看到她因穿上了舒适的衣服吃上了喜欢的饭菜,住上了合适的客栈时露出的一丝满足,竟还是强压住了对这笔来之不纯的钱财的厌恶。

他向来是不愿多说话的,也习惯了只等她开口再去考虑是否有接下去的必要。然而习惯是一件太可怕的惯性,待他沉溺于这种不同往昔的聒噪,待回过神时,却原来,身边早已无她。

「以你的身份,又如何能护她周全」

冷淡和夹杂着一丝不屑的声音在苏慕脑海中不断重现。那个如跃出红尘软账之外的淡然男子,总是能以一种勘破一切的超然来击垮自己所有的自尊心。

“你又如何能护她周全。”他极力摆出自己的姿态来反击。却见少年将昏迷在地的她拦腰抱起,一时语噎。

只因那少年抱起她的动作,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少年回身与他对视,眸间是一抹莫名的追忆:“你爱她吗?”

短暂的呆滞后,苏慕开口:“我为何要告诉你。”

“那么……”他轻笑,收回停滞在苏慕身上的眸光。淡淡转身,清风明月般自然俊逸。

自那日后,苏慕虽又恢复了凤清瑾到来之前的平静生活,却无时不刻的回忆起那短暂几日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记得她似是对万物众生都很喜爱,却独独不喜欢鸟雀之类。他未问过原因,只是会注意尽量不让她看到那些劳什子东西。他亦记得她爱雨后龙井,喜欢那种浓厚的茶香之味。

可有些感情就是如此折磨人,你分明知道这是她的所爱,却偏偏不愿意去歉疚,只是因为清楚的知道,她的某些喜好在以一种奇妙的方式与另一个人的某些方面契合。

夜幕渐渐降临,苏慕住进了碧落城曾经落脚的三清山寺庙。因对曾经相伴而来的男女颇有些印象,主持倒不似初次相见时的颇有微词,只是吩咐僧人准备好了厢房由着苏慕在寺庙里乱转。

寺庙庭院向下可以俯瞰整个洛水河岸的景色。虽已过了桃花盛开的时节,阵阵清风吹过苏慕似仍能闻到桃花微喑的香味。

“施主,此时为何一个人前来。”身后募然飘来的声音让苏慕收回了向下观望的视线。他双手合十,淡淡示意。

主持微笑,手中佛珠轻叩微微作响:“施主不必担忧,上天安排之事自有上天的意味。”

苏慕虽不明白主持所言为何却也仍是细心的听了,这一点凤清瑾曾经暗叹过自己的不足也曾经宣扬过要向苏慕好好学习,可终归是不了了之。

她一向对繁琐的事情没有耐心。

却偏偏为了向自己询问那个雪衣少年打破了自己的惯性。

终归,是宿命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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