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巧合是巧合,太多的巧合凑到一起就一定是蓄意了。
云婧川已经无力吐槽秦珏为何会像酆洛第一次出现时候一般固执的穿着标志性的衣服出现了,其实经历过半夏之后,秦珏再次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反而是更容易接受的事情。
脑中像是一团乱麻纠结到一起,云婧川微微阖了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些,试图将发生的这些事情串联起来。
最关键的问题当是这三人为何会顶风去云相府的那个理由,以及去那里的时机。
假设时机是长平王通过某种手段达到的,可是就技术难度而言,要把那三方势力汇聚在一起本身就不是容易的事情。
慕子恒出现在云相府的那个缘由,云婧川想,她大抵是知道的。说来也简单,慕子恒去的其实不是云府,而是姜府——毕竟,在听到那些话之后,第一反应回去母后出来时候的那个家,也算是人之常情。
若是再假说秦珏去云府是为了她这个妹妹的话,这就有了两个人出现的缘由。
可是,在这当中有一个人是极难算计进去的,那就是云枫哥哥。
尽管只有寥寥数面,但是那冷峻的男人还是在云婧川浅薄的记忆中占了一席之地。
听慕倾城断断续续的描述中,云枫是爹爹最为器重的儿子,不同于旁人的草包,是既冷静又睿智的,否则就是贵为云相之子怕也很难再军中求得一个位置。
可就是这样的人,如何会带着兵士出现呢?从军那么多年,没可能不知道若是没有兵士调令,私自纠结军队是大罪吧?
可若是明知道还故意为之就更说不通了!
又不是云家大祸临头需要他孤注一掷的时候,分明还是敏感到在等待判决的时候,有什么事情是必须云枫做出这般决策的呢?
还是说,根本就是误会呢?
云婧川目光越过低垂的纱幔,星星点点洒落在跪着的女子身上。瘦削,哆嗦,不安,这是一个很容易会叫人产生同情心的存在。
云婧川也是突然想到,素素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不可能是亲历者,就算知道什么,也是东凑一句,西拼一句的——传言不可尽信,这也算是云婧川自己的经验之谈。
而且,有没有可能现在知道的这些消息只是什么人希望她知道的呢?
毕竟,素素跟了长平王的时机不对,也没什么太能说的过去的理由。若说是胁迫,那就不可能送药送的那么心甘情愿——
云婧川气息一缓,眸光中清亮的眼波流转,“素素,还没有问过你,来这里送药之前,你是哪个宫里的人?”
素素怔怔抬头,对上的是一张灿然的笑脸,心下稍有些迷惑问及的缘由为何,嘴巴已经不自觉出声,“太子寝宫。奴婢以前是服侍太子侧妃红妃娘娘的。”
小红?
这却是怪了!分明是不共戴天的关系,小红怎么会传这种消息给她?
有两种可能。其一,自然是陷害她。知她因为与慕子恒的交情不会置之不顾,所以着她去跳陷阱;其二,慕子恒真的危在旦夕,告诉她这真相是因为实在没有办法,想让她出一份力。
云婧川想来想去,自觉还是第二种比较靠谱一些。第一,慕子恒定然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所以长平王才会成为摄政王;第二,云静被太后招至近前,那么小红失势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当然即使云婧川已经这般认为,却也是不敢轻信小红的。
毕竟那丫头是桐城飘香楼那件事的直接推手,又冤枉她杀害狄管家,还与长平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即使猜到或许是因为欢喜慕子恒的缘故仇视于她,但是爱情这种事情又怎么能说的清楚?
因爱生恨也是有的,恨不得杀了她与爱而不能毁掉慕子恒这两者之间并没有特别的冲突。而且,若是与长平王扯上关系的话,搞不好那时云婧川为了揶揄那人说的那“叔嫂不伦”的话真的会成真也不一定!
床榻上女子情绪复杂,时而眉头紧蹙,时而又有些舒缓,素素坦言根本猜不透女子在作何考虑。只不过她也不敢一直盯着女子看,瞟了两眼之后,又闷声低头。
然而就在这般转换之间,耳旁风声一过,紧接着脖颈处猛地一痛,素素再想要看清什么的时候已经是徒然。
王妃娘娘?还是说是别的什么人?想要出声呼救的,可眼皮却重重的耷拉了下去。
看到女子身体发软瘫倒在地,甚至声响未闻,云婧川终于把举着的灯架子放回到地上。
手腕剧痛,果然伤势未愈就扛起灯架子这般重物太过于勉强了。更不必说她本来就是个身形弱小的不堪一击的女子。
云婧川早就接合好的一只手握着方才才接骨的另一手,缓步行至素素身旁,微俯身下去拽了女子的一只胳膊搭在肩上,这才艰难的向床铺的方向挪去。
“哟——”
身后突兀的有阴阳怪气的男声响起,云婧川脚步一滞,但在意识到来人是谁之时,猛地回身竖着手指慌忙嘘声,“你说话声音小点。”
衣着花花绿绿的男子自屋顶横梁轻盈地翻落在地,笑意吟吟的凑近了些,就着云婧川的耳旁调笑道,“姑娘难道是在毁尸灭迹?”
接着,又不等云婧川的反应,掩嘴微微惊呼,“怎么办,本公子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场面,该不会被你‘咔嚓’一刀给剁了吧?”说着,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云婧川嘴角抽了抽,没好气的送了这名为玉帅的男子一个卫生眼,这才回应,“我若是手中有刀的话,倒是巴不得!”
男子闻言倒也不生气,反倒笑的更为愉悦了一些,亦步亦趋的跟着艰难的架着素素的云婧川,却是用着无比委屈的声音道,“真的吗?若是有刀,姑娘真的会杀了本公子吗?可怜本公子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啊!”听着这般不堪入耳的声音,云婧川猛地一晃神,脚底却不自觉一绊,轻呼一声,身形不稳将要栽倒在地,耳旁却突然传来声急促的呼唤。
“阿……姑娘!”秦珏慌忙伸手扶了过去,心下已经顾不上懊恼将要出口的原本不该说的那个称呼,却是眸光沉沉的望向了女子紧皱的眉头上。
不过是摔了个跤,怎么会带着这么痛苦的面色?
然而紧接着,秦珏看到了女子无力的耷拉了下去的手腕。
糟糕!刚接好的骨头,因为摔倒的时候承受不住素素无意识的沉重的身体,勉强去扶的时候,又断了。
疼!
若不是因为身旁还有个外人,若不是担心出口的声音太大招来长平王的话,云婧川觉得她痛呼的声音一定能穿破身边人的耳膜!换句话说,即使没能穿破,现在她着急之下咬着的舌尖都快要被咬下来了好么?
生泪还在眼眶中不住的回旋着,云婧川正在忧愁该怎么避开男子的眼睛而擦掉的时候,男子猛地伸手一拉将素素甩到了床上,却是半蹲着小心翼翼的拉过云婧川断了的那只手。
犹如剥去鸡蛋外边那层薄膜一般,轻轻的拂开云婧川的衣袖,拉着她的手凑近了些他的眼睛,嘴角微开,似乎是在被烫伤之后准确呼气一般担忧的神情——
对于男子突然的示好,云婧川忽然有些愣神。
而更让她头疼的还在后边,因为男子这一系列的动作,很显然,她的眼泪已经掉了出来。
瞒不住了。
“你究竟是……”女子泪光闪闪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这让秦珏本来准备出声质问的声音瞬间消弭于喉咙之间。
她哭了。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泪了,但是云相身亡都没怎么哭泣的她居然哭了!
是因为手腕断了太过于疼痛吗?还是说,他握的力气太紧了些?
这却是让秦珏也倍感头疼。
妹妹毕竟不是普通女子。这若是寻常人,秦珏有一万种办法让女子停止哭泣,可是妹妹的话,该要如何是好?
确实记得之前是一包热地瓜去了她的眼泪的,可这皇宫大院的上哪里找地瓜去?
秦珏正在思虑着,可女子脸上的泪水却无端更为汹涌了些,秦珏心下烦躁,终于还是蓦地松了女子的手腕。
反正也瞒不了了,云婧川索性不再决定隐瞒,然而心口一松,眼泪却愈发汹涌不停。偏巧着男子刚好松了她的手,也好收回来就着衣袖擦擦眼泪,可是肩膀猛地被撅住,紧接着,于云婧川瞪大的瞳孔中,只来得及看到男子放大的脸!
软糯糯的温热一寸寸拂过黏腻腻的面颊,甚至还有来不及合上的眼睛,云婧川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何事,那软糯糯的又是什么——
不假思索的猛地用力将男子推的坐到了地上,云婧川终于羞红了一张脸恨恨直斥,“你在干什么,你个臭流氓!不对,呸!登徒子!”
望着想要斥责他,却自己率先纠结起来的女子,秦珏心下却是逾越不已,丝毫不觉坐在地上有何不妥,却是咯咯直笑,指了指女子的面颊,罕见的正经了些道,“不哭了!”
竟然只是想让她止住眼泪么?因为这句话,云婧川方才还盈满眼泪的面上竟然有些微微的发烫。
好着的那只手微微抚着面颊,云婧川微避开了目光躲躲闪闪道,“先前就想问你了,你这么倾心帮我,该不会,是对我有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