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连续吃了半个月后,既没来复诊,也再没出现在五味堂。
隔了一年之后,阎妙手有一次出诊,与那人偶遇,到底是打过交道的,那人一眼便认出是阎妙手,老远就笑脸相迎,阎妙手发现那人昂首挺胸,再也没有弓腰驼背双手捂胸了。便问道:“怎么再也不见你来了,好些了吗?”
“托您和您师祖杜先生的福,竟然再也不喘,你家师祖真是神了。我给我之前给我看过病的很多先生说了这个方子,他们都一一竖起大拇指称赞你们师祖用药高明呢。”
那人十分热情竟然执意要请阎妙手去喝酒,阎妙手见有人夸奖自己师祖自然高兴,也不推辞,在酒馆里一番好劝之后阎妙手喝的是面脸红彤彤地优哉游哉地回了五味堂。
回到五味堂,见到杜文浩将此事告知与他,道:“师祖,记得咱们俩以前看的那个哮喘的病人吗?就是那个清明踏青,喝泉水坏了肚子的那个?”
杜文浩想了想,点头称记得。
阎妙手对杜文浩是敬畏有加,轻易不敢乱说话。这一次是仗着酒兴,胆子也大了些,问:“他的病已经彻底好了,我遇到他了,还请我喝了一顿酒呢。师祖,我记得当初你用的是栀子豉汤,这方真能治哮喘吗?你给我讲一讲这是怎么回事行吗?”
“如果是你,你打算怎么治这个病?”
“要换做我啊,我绝只敢用宣肺平喘药,师祖怎么就用一个栀子和豆豉来清宣胸中的郁热呀?”
杜文浩笑道:“憨头不会变通光会傻读书,没想到你也不知变通。栀子豉汤的确没有治疗喘的记载,可是,古代经方都是人写的,人的认识是有限度的,每个方子有它基本的作用,但是,却还包含着很多我们所不知道的作用,需要我们去挖掘它还有哪些医药作用?具体到这个医案,栀子豉汤它是治疗什么呢,它是治疗郁热留扰胸膈的,郁热留扰胸膈可以见到热扰心神的心烦,那么如果郁热留扰胸膈,郁热扰肺的话,可以不可以见到喘啊?”
阎妙手想了想,道:“那也许可以吧。”
杜文浩:“你记得那个病人他是怎么造成的这个病吗?”
“记得,原来他本身是不喘的,他走得又热又累又渴的时候喝了大量的凉水,又吃了大量的冷热不均的食物,所以肚子痛。”
“没错,这么些乱七八糟的混在肚子里,把热郁在胸膈了,不过对他说来,表现不是烦而是喘。那么,我们要想把胸膈中的郁热得到清除,得到宣泄,栀子豉汤就能满足这个要求治病要辩证,选方要选对症的方,只要对症,管它以前是治什么病的经方呢?”
阎妙手茅塞顿开,不禁大声叫好,连连拍手叫绝。
这一天,杜文浩正在内堂看病,忽然听到前堂吵吵闹闹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雪霏儿和庞雨琴二女对视一眼,雪霏儿道:“我去看看!”急步跑了出来,只见前堂大厅里,来了几个腰胯单刀的侍卫,只在大厅上指手画脚的说着什么。
见到杜文浩出来,阎妙手急忙过来躬身禀报:“师祖,这几位官爷说要看病,又不肯配合问诊,只是插科打诨说闲话,又说我们诊察不准,不过师祖放心,我们会处理好的。”
杜文浩点点头,转身正要走,忽听后面那几个侍卫嚷嚷道:“我们要见神医,就是你们五味堂擅长华佗神技的那位!”
杜文浩心头一动,听这人声音中气十足,并无病象,却指名道姓要见自己,难道其中别有原委吗?
杜文浩瞧向那几位侍卫,拱手道:“几位官爷,不才正是杜文浩,几位找我有事吗?“
那几个待到侍卫相互看了一眼,围拢了上来,上下不停大量杜文浩。
杜文浩心头不快,皱了皱眉,正要说话,身后有一人拉了拉他的衣袖,侧脸一看,却是林青黛。
有林青黛在,至少打架是不会吃亏了,杜文浩轻咳一声,正要说话,一旁的雪霏儿早就看不惯了,神情冷峻地对那几人道:“几位官爷,要看病就请坐,要聊天就厢房客厅里请,要想捣乱,就请回,我们五味堂可不是随便捣乱的地方。”
为首侍卫皮笑肉不笑道:“哦,你们五味堂不是捣乱的地方,那是什么地方。”
“治病的地方!也是治人的地方!要想捣乱胡来,我们奉陪!”
“哎哟,小姑娘蛮厉害的吧?仗着有谁在后面撑腰吗?”
雪霏儿闻言柳眉一竖,道:“不敢,本姑娘说的是实话,不过可以透漏一点底给你们,我哥,也就是这位,本堂的坐堂大夫杜文浩,身兼太医局教授之职!他岳父大人就是开封府推官,他徒弟,就是太医院太医丞钱乙钱不收!我哥曾经替礼部员外郎文大人和侍御史薛大人都看过病!”
那侍卫吃的一声冷笑:“这些人也算得上角色?”
雪霏儿一愣,这人敢这样评价当朝六品官员,想必是有来头的,杜文浩多次说过,京城之中,天之脚下,大官多得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千万要小心,别得罪了哪位当朝权贵,那可就麻烦了,耳听这位语出狂妄,反倒让雪霏儿心中警惕起来,斜了他一眼,冷声道:“这些不算什么的话,那我哥还给宫里的娘娘看过病呢!”
那为首的侍卫神情显然有些吃惊,但神色不变,低陪笑道:“却不知,先生是给哪位娘娘看的病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你要看病就看,不看就请便,我们还要给别的病人看病呢,别捣乱成不成?”
“成!申明两点,第一、我们不是来捣乱的,是来看病的,想请杜大夫看在我们兄弟诚心的份上,亲自诊察;第二、我很好奇,不知杜先生是给哪位娘娘诊的病?因为宫里娘娘都是在太医院看病,没有出来看病的理。在下很好奇,特意请教。”
“那我也分两点回答你,其一、我哥只看疑难杂症和急症,你没病,就算有病看样子也不着急,我哥不会给你看的;第二、我哥诊治的后宫娘娘是谁,我们没有义务告诉你!好了,请回吧!”
雪霏儿作了个请的东西,那带头侍卫也不生气,笑了笑,从腰间取下一块腰牌,递了过去:“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让杜大夫给咱兄弟检查一下身体看看有没有病?”
雪霏儿哼了一声,这才接过腰牌,瞄了一眼,身子微微一颤,又仔细看了一眼,这才递给了杜文浩:“哥,他们是六皇子的人!”
杜文浩心头一凛,他历史不熟,不知道六皇子就是将来的宋哲宗,但是,单单这皇子二字,便足以让他动容了,他还不想惹这么大的人物。将腰牌递交给那侍卫,拱手道:“却原来是六皇子的人,失敬失敬!你们六皇子喜欢的那韦姑娘,我还给她瞧过病呢。”
杜文浩这原以为他们会很惊讶,没想到这几个人却仿佛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半点惊讶表情都没有。为首那位侍卫笑道:“没错,其实,杜先生,我们就是韦姑娘和六皇子派来的。”
“哦?”这下轮到杜文浩惊讶了,“有何指教?”
“不敢,先请教一下,杜先生是给哪位娘娘看的病?”
“嗯……,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她是哪位娘娘,只知道她生父乃当朝中书侍郎,好象姓翟。”
带头侍卫笑了笑,心想原来是这位被皇上打入冷宫的娘娘,也就没兴趣追问下去,拱手道:小的们听说杜先生医术精湛,所以想借这出这趟差的机会,想请杜先生给我们哥几个瞧瞧身子骨是否结实。不知可否?”
杜文浩淡淡一笑:“官爷客气了,看样子,我得先替几位官爷看看病,才能听六皇子和韦姑娘的指令了,对吧?想必几位也不敢拿六皇子和韦姑娘的指令讨价还价,所以,官爷几位的要求,其实也就是六皇子和韦姑娘的要求,是来试探杜某来了。”
那领头侍卫大笑,拱手道:“杜先生果然聪明!”
“那杜某就斗胆献丑了,几位请坐,杜某先给谁看病呢?”
领头侍卫大刺刺坐下,将手放在脉枕上:“自然是我了。”
杜文浩也不多说,提碗诊脉,片刻,凝视着他笑了笑,又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侍卫头领一愣神,奇道:“先生为何发笑?”
杜文浩道:“你是否觉得你的身体很好?”
侍卫头领呵呵一笑,拍了拍胸脯:“当然了!我身体好得很呐!怎么了?”
“每日五更天腹痛如刀绞,如厕数次方歇,不知是否也算身体好呢?”
侍卫头领脸色一变,奇怪地盯着杜文浩,半晌,才缓缓问道:“尊驾如何得知鄙人患这病?”
“很简单,你右手关脉滑数,右手关脉主候脾胃,也就是说,你脾胃有病!再看你左迟脉微弦无力,两手迟脉主候肾,也就是说你病位在肾。你虽然刚才谈笑风生,但骨子里却透着神情萎靡之状,加之肤色晦暗,嗓音粗哑,加之你说话时,我看见你口腔有溃疡,而且比较厉害,这些都是肾虚、脾积热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