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飘着绵绵细雨,甚至没有打湿地面,气温凉爽,在这样炎热的夏季特别适合情侣约会,出门购物,当然,看电影这个必备科目也是极好的选择。
时下正火爆上映的《变形金刚3》赚足了国人钞票,无论3D还是2D,场场爆满,中影国际三楼一早就排满了订票选位的时尚男女。
少有人问津的自助选票机前,穿着棕色套头衫的楚浪随意点着上面的条条框框,不一会儿就从吐票口摸出三张票来,他点燃一支烟,走向楼下洗手间。
“哥们,借个火。”路过楼梯转弯口的时候,一个穿着灰西装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楚浪回头看去,居然是个老外,金边眼镜下一双蓝眼睛深陷在轮廓刚硬的面孔中,落腮胡子刮得很干净,衬衫袖口处,几丛浓密的体毛露出来,很有男人味道。
这样的人能说一口流利的华夏语言,想来也不是普通人,他温和的笑容一下子就俘虏了涉世不深小男人的心。
这个老外很有意思,抽的是五块钱一包的红河,大热天却穿着昂贵的阿曼尼西装,金色头发像铁丝一样坚硬,梳得一丝不苟。
“哥们,哪个国家的?”楚浪摸出打火机,抛给他。
“友谊不分国界,你可以叫我神父。”帅呆了的老外点燃香烟,又把打火机还给他:“谢谢。”
“神父?你也来看电影?”楚浪笑了笑。
“享受主赐予的物质生活也是一种虔诚,朋友,尽情享受吧。”神父潇洒地挥挥手,走向自助选票机,按下了楚浪刚刚选择的10点VIP场。
“神神叨叨的,有趣。”楚浪摇摇头走下楼梯,坐在休息区角落里翻看报纸的李淳风拉低帽檐,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卫生间,四下里无人时,楚浪把电影票悄悄塞给了他,谁也没有说话,又有序地走出去。
“猎物进笼了。”李淳风仍然回到休息区,和一个小女孩挤在一张板凳上,视线不时向那个站在大厅一角观摩海报的洋鬼子看去。
没料到,杀手组织竟然派了个老外过来,他的西装下面藏的是手枪还是刀子?李淳风摸不透,也不去想这个问题,关键的一点是,他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电影放映时?出入口只有一个,就算成功行刺,他逃出去的几率也不大,应该没有那么蠢。
那么,最佳的时机就是电影散场时,又或者是入场时。比较而言,还是前者的机会更大更安全。
心思转念间,再一抬头,神父居然消失在大厅中了,像个气泡一样蒸发掉了。
只有五六秒的时间,这个人竟然毫无征兆脱离了他的视线,李淳风脸色剧变,悄然拨通了郑佳涵的电话。
“有没有事?”
“没。”电话那头传来郑佳涵的声音,似乎她还躲在车里,周围流淌着轻柔的音乐。
“那就好。”李淳风不想多说,以免对她造成过大的心理压力,很快摁断了电话。
十点差十分,检票时间到了。
李淳风看到楚浪护送着郑佳涵从电梯里出来,两个人静静等着拥挤的人群过去,没有出现任何意外情况。
等到一身随意装束的郑佳涵检票入场之后,李淳风又强忍着焦躁心情,等待五分钟,仍然没看到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出现,这才卷起报纸,走入检票口。
9排12号。李淳风坐的这个位置刚巧在郑佳涵背后,并且是最后一排,目光所及,全场的动静一览无余。而楚浪就坐在她的右侧,三个人形成犄角,可互相守望。
电影开始时,神父仍然没有入场,李淳风把注意力放在郑佳涵附近的观众身上。
她的左侧,是一个穿着校服的中学生,有点眼熟,仔细一想,正是在外面和他坐一条板凳的小女孩。
郑佳涵前排坐着一对情侣,旁边是一对中年夫妇,带着个孩子。
再看自己这一排,左边是两个有点古怪的男生,右边仍然是一对情侣。
从刺杀角度来看,那个小女孩和这两个男生都有极佳的地理位置,但影片开始没几分钟后,李淳风就忍不住想吐了,很快就把左边这对男生排除在外,他们俩正趁着光线昏暗,搂着脖子在一起热吻,还是那种真刀真枪的舌吻。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李淳风背过脸去,专心致志观察着其他人的动向。
电影很吸引人,几乎所有的观众都被这种大场面牢牢抓住了眼球,这其中也包括提心吊胆的楚浪和波澜不惊的郑佳涵,3D技术的运用,加上杰出的声效,让每个人都心神澎湃,忘我地投入到画面中去。
长达160分钟的精彩影片中,李淳风只扫过几眼,他的目光始终注视在那个看似无害的小女孩身上,她的位置,她的天真单纯,她一个人在这里观影,反而都让李淳风倍感怀疑,除了她之外,谁也没有一击必中的绝佳条件。
她,定然是那个杀手!
遗憾的是,直到荧幕上亮起蝌蚪文般的演职员表,预料中的意外仍然没有发生。这让精神紧绷的李淳风松口气的同时,也深感挫败。
早知如此,不如安心看完这场电影了。
散场了,三个人随着人流最后走出影院,搭上前往地下车库的电梯。
诱敌计划彻底失败……
因为是最后一波搭乘电梯,出了电梯之后,人群分散开来,已没有几个人,再遮遮掩掩做戏已经没必要了,李淳风走向前几步,笑道:“上车吧,这次没成功,只能等下次,或许他们没准备好。”
“你很希望他们出现?”郑佳涵脸色不善反问道。
“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李淳风无奈地解释道。
“我当然知道。”郑佳涵噗嗤一笑,洁白的裙子映着她的笑脸,仿若盛开的海棠。
李淳风张了张口,摇摇头,钻进了车子。
“大小姐,回江山帝苑吗?”楚浪转头问道。
“去襄里湖。”郑佳涵说道。
“那是什么地方?”李淳风奇怪地看着她。
“我家。”郑佳涵嘴角轻扬,柔柔地望着他,“我自己的房子。”
“噢。”李淳风低头沉思起来,这不是要把自己带回去扒光了吞掉吧?
外面的雨渐渐大起来,正值午时,道路上的车子越来越拥挤,行到一处岔道时,紧密的车流和红灯彻底将路口封死了,车队排成了几条不规则的长蛇阵。
一遇上雨天,滨海的交通路况就差得不像话。
雨淅淅沥沥地倾倒着,仿佛捅开了一个超大水龙头,隔着窗户,李淳风也能听到雨点落地的噼啪声,砸在柏油路地面上,均匀而又清脆。
这样的天气,窝在沙发里,或是躺在阳台上,听一听音乐,再搂着一具柔软的娇躯,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李淳风抬头看向郑佳涵,她似乎也若有所觉,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
但就在这时,雨中响起的一阵噪音让李淳风机警地竖起了耳朵,沉重的脚步声踏在水花四溅的路上,明快的节奏让人联想到执戈冲杀的猛士!
水汽弥漫的大雨中,四个穿着雨衣的男人快步冲向车流中间的凯迪拉克。
“趴下!”李淳风从窗户中看到那一片杀气凛然的黑影,大吼一声,拉过郑佳涵的胳膊,把她按在怀里。
哐!哐!两只铁锤分别砸在车窗钢化玻璃上,碎成细密蜘蛛网的玻璃还是没能承受住巨大冲击,整片掉落在车厢中。
杀手计算的时机分毫不差,选在这个大雨瓢泼的天气,这个拥堵的路口,以铁锤击开车门,瓮中捉鳖,可以说毒辣到了极点。
两只一尺长的大铁锤下一秒就要砸在郑佳涵、李淳风的身上,一锤下去,命丧黄泉暂且不论,至少要落个筋断骨折,半身不遂的下场。
人的身体哪能经得起这种摧残,别人不可以,李淳风却不怕!
“轰!”右边车门在杀手的铁锤下深深凹陷,仅仅错过半秒不到,这半边合金打造的车门被李淳风一脚踢飞,狠狠撞向他的身体,穿着雨衣的胸膛直面狰狞的铁门,大汉的锤子还未举起,就被这扇门击中肋骨,骨头碎裂的脆响在大雨中是那么微不足道,但是疼痛和巨大的冲击力却将他击垮在泥泞中,再也爬不起来。
左边车门旁举锤的杀手仅仅比他的同伴慢了一眨眼的工夫,眼球一花,胸口前一只灌注巨力的拳影透过残破车窗,轰然撞上他的心脏部位!
这一拳,凝聚着李淳风暴怒的真气灵力,即便是生杀场的阿拉斯加棕熊也吃不住这倾力一击。杀手的身体被击中之后,整个人倒飞出去,铁锤从手中脱落,就像断线的风筝,狠狠栽在一辆别克轿车的车顶上,像块糊不上墙的烂泥一样滑落下来。
不用查验,他绝对比右边那位老兄先一步去见阎王。
击退两名杀手给李淳风赢得了一线时机,右边车门冲上来的刀手握着一柄砍刀全力劈过来的时候,李淳风双脚像长了眼睛一样,迎着混杂雨水的刀影,紧紧夹住那柄两尺长刀锋,跟着右脚腕迅速翻转,以极快的速度重重踢在刀背上。杀手把握不住力道撒手脱刀,这柄刀锋竟然诡异扭转过来,他神色大惊,却来不及躲避,瞪大血红的眼睛目送着两只脚架住刀柄,将杀气凶戾的刀锋迎面送入自己的胸膛,噗——血注飚上天空,与雨水共舞。
整个过程只在一瞬间完成,这名杀手仰面倒在血水中,另一边最后一个亡命徒持刀刺进了车厢!
左边车门没有掉落,但整片玻璃却被铁锤砸掉,给杀手提供了全力一刺的空间。
刀长两尺,宽四指,尖锋如半月,犀利无比,瞄着李淳风的头颅而来!
在杀手看来,这一刀无法躲避,要么这个男人死,要么他身下的女人亡!
李淳风的身子压在郑佳涵身上,两个身体平铺在座位上,根本不能躲过这一刀,躲开了郑佳涵就得死。
卑鄙的一刀,亡命的一刀,只在电光火石间刺来,谁能抵挡?
李淳风没有躲,刀尖擦着他的鼻尖,一滴冰凉的水珠落下,凛冽的杀气灌注在狭小的空间中,就在这个慢镜头送达那一刻,他的左手屈指弹起,一道气劲瞬时凝聚,冲入刀身,嗡嗡一阵剧烈长吟,刀子斜斜射向车厢顶部,剧烈碰撞之中,仿佛脆弱的玻璃,咔嚓咔嚓寸寸而断,化成粉尘撒落下来。
这还是人吗!杀手在这个霎那中瞳孔放大到了极点,他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职责,任凭豆大的雨点落在黑色雨衣上。
嘭!胸口传来的闷响和口中的腥甜总算让他回过神来,可惜都太迟了,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他努力想站起来逃走,却只摸到一个硬邦邦带水的轮胎,雨水很快迷糊了视线,眼前隐约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你很幸运,也很不幸。”李淳风抓着他的雨衣,大步走向车子尾部,拉开后备箱,把他硬塞了进去。
碰!黑暗代替了雨雾中的迷蒙,这个幸存的杀手闭上了眼,反倒有一种得到解脱的痛快和轻松。
雨仍在下,像不要钱的情人眼泪,如泣如诉,道路上等候红灯的车主乘客们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有些人茫然四顾寻找着隐藏在某个位置的摄像机,越来越多的人摇下车窗,向头顶绵绵不断的雨雾中看去。
这样的场景,只有在影视作品中才能出现吧,每个人都这么想,好奇心也愈加地疯狂滋长起来。
咻咻咻咻!几道奇异的响声划破雨帘,在竹筒爆豆的大雨中仍显几分突兀,饱受摧残的凯迪拉克轿车右侧一只车轮应声沉陷,车子向右边微微倾斜过去。
“狙击手!”楚浪大叫一声踢开驾驶室车门。
李淳风刚刚走到左边车门处,闻声立即蹲下,向座位上趴着的郑佳涵喊道:“爬过来,快!”
很显然,枪手埋伏在右侧某栋大厦中,或许是雨天阻隔了视线,或许是雨水影响了发挥,只命中了汽车轮胎,没一枪爆掉李淳风的脑袋,不幸中的万幸。
“楚浪,叫人!快!等一下我们先走,离开这里你就安全了!”杀手的目标不是楚浪这些小弟,只要李淳风和郑佳涵离开这里,定然也会转移那个身在暗处枪手的视线。
子弹仍在向车身扫射,郑佳涵抓着李淳风的手,从左边车门爬出来,三个人猫着身子,没过半分钟就湿透了衣裳。
大雨滂沱,但无法阻挡狙击步枪的尖啸,李淳风仔细辨听对方子弹的数量,第十发子弹后,约有十秒钟的停顿,随后,锐啸再度响起,凯迪拉克半边车门、车胎被射成了马蜂窝。
“我说跑,就跟着我跑!”李淳风大声在郑佳涵耳边呼喊,雨水浇下来,在他脸上汇成一片溪流。
郑佳涵蓬松的裙子湿透了,长发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她用力点头,脱掉了脚上的高跟鞋,这个时候没有婆婆妈妈的时间,如果对方还有一波杀手赶到,今天的计划不仅失败,还有可能反遭敌人毒手。
“阿浪,你盯着俘虏!不要送回江山帝苑,等警察来!”内鬼没有抓到,李淳风能想到的办法只有依靠林楚盈审讯这个杀手,但现在他没有机会拨打电话,第十发子弹穿过车门,擦肩而过时,他拉着郑佳涵大喊一声:“跑!”
迷蒙着水汽的大雨中,两个亡命鸳鸯越过双黄线,狂奔向马路另一侧,脚下的泥水不足挂齿,天空劈头而落的雨水鞭策着他们奋力向前冲,十秒,李淳风本可以越出百米的距离,却因为这恶劣天气,因为他身后的女人,只来得及跑出五十米远,呼啸的子弹又一次追杀而至!
嗒嗒嗒!子弹射向地面,溅起串串泥水,李淳风转身抱住郑佳涵,身体顺势扭转,两个人在路面上翻滚出四五米,子弹追着他们袭来,身后爆起的石子和泥沙扬起一道道竖线。
嘭!第七枚子弹落地之时,李淳风一掌拍向柏油路面,气劲飞扬,水花四溅,借助反震之力,一手挟着郑佳涵,从翻滚状态腾跃而起,避开连续两枚子弹,再度滚落在右前方草坪上,随着“咻”的一声子弹没入泥土的锐响,李淳风拉起她,踏着泥泞的草垫拐进了大道旁的小巷中。
背靠在青砖墙壁上,两个人大口喘气,雨水从头到脚冲刷着身上的污泥,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郑佳涵望着雨中男人的脸孔,娇美的脸上露出一个舒服的笑容,就这样,痴痴看着眼前这张硬朗刚毅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