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破晓,宋军北上,声势浩大,方雪坐在战车里阵阵不安。
等宋军全然入了境,摇旗声,呐喊声,阵阵袭来,北汉残军迎面冲来。宇文云一声令下,宋军迎上。双方交锋,宋军兵强势大,起初直占上风。
可僵持不久,辽军帅旗突立山头,巴鲁领兵东面包抄,耶律杰等人西面围剿。
辽军明明在南,怎么突然就出现在了北面,即便得到了消息,但半个时辰之内绝不会调来如此之多的兵马,显然,辽军一早便埋伏在此,伺机出兵。
宋军此战出了全部兵力,毫无援军可言,更无反击余力,渐渐占了下风。
宇文云来不及惊讶,连忙迎战耶律杰,天宝迎战巴鲁,万通迎战天鹰,周围双方将士交锋,血流成河。
万通自从大辽受刑回来,身子就不比以前硬朗,一直没有恢复到从前,训练也是断断续续,这种相持不下的久战,让他实在体力不支,被天鹰一脚踹在地上,口吐鲜血。
在他准备爬起再战之际,天鹰纵身跃起,胳膊肘直逼万通右膝,如同离弓之剑,速度之快。
骨裂一声脆响。“啊…………”万通仰天大喊一声,声音雄厚悲壮,撕心裂肺般的疼痛,额头上的冷汗直往外冒。
天鹰欲挥刀向他脖颈挥去,被及时赶来的天宝拦住。
万通负伤,天宝怒气冲天,挥剑直逼天鹰胸口,天鹰动作迅敏,空中地上行动自如,二人僵持不下。
万通右腿鲜血直流,他面目狰狞实在疼痛难忍,欲站起来,发现右腿膝盖以下没了知觉。
宇文云杀到万通身边,将他搀起。万通为了不给宇文云拖后腿,硬是忍着疼痛站了起来,重心放在左腿上。二人并肩作战,杀退周围的敌军。
方雪在战车里坐着,听着外面的厮杀声,刀剑的摩擦声,内心的不安渐渐加重,她实在坐不住了,跳下马车。
眼前一片混战,这类场面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比上一次淡然许多。
此时巴鲁见战车里出来个女子,八成是天女,在本就高昂的士气之下,一声令下:“杀天女!断大宋福脉!”
耶律杰和宇文云听闻巴鲁所言,均紧张了起来。宇文云担心方雪不是巴鲁的对手,但他现在搀扶着万通,没有办法前去保护她,一边是兄弟一边是心爱的女人,他很矛盾,但他选择了与万通继续并肩抗敌。耶律杰毕竟知道天女不是别人,而是她,第一个念想便是冲过去护她,不能让他死在巴鲁的刀下,确切说,他不希望她死,但一路上总遭宋兵拦截,只好多次陷入混战,始终没能出现在她的面前。
方雪起初有些慌神,见辽兵纷纷杀来,宇文云派来保护她的将士陆续倒地。巴鲁从她后方斜砍一刀,方雪隐约觉得后背被划过,可宇文云为她准备的盔甲坚韧无比不是任何利器就可刺破的。方雪安然无恙,下意识捡起地上的兵器,勇敢的迎战巴鲁,目光充满仇恨,因为秀荷的死,巴鲁占了很大的原因。
一个纤细柔软的女子,同一个粗犷彪悍的男人,大战一场。巴鲁空有一副蛮力,毫无功夫路数,方雪有跆拳道底子,配合手中的剑,迎战巴鲁游刃有余。
辽军和汉军在双双配合之下将宋军逼入绝境,宋军在不利的情况下,仍是坚持到了晚上,宇文云虽心有不甘,但宋军实在溃不成军,万通又负了重伤,将士们死伤惨重,不能再看到更多的将士倒下了,只好下令撤兵,一路南逃。
此战败北,伴着次日黎明的红日,宇文云立在山头,仰天长啸一声,流下男儿的两行热泪。天宝欲上前安慰他,但被方雪止住了。她理解宇文云此时的心情,想让他自己静静。
此时军医匆匆来报,“启禀将军,周将军的腿恐怕是保不住了。”
闻言,宇文云怒步向前,一把抓住军医领口的衣襟,“什么意思?什么叫保不住了?”
“就是……就是需要赶紧锯掉。”军医不敢直视宇文云支支吾吾道。
宇文云猛摇军医,大喊道:“不行!保不住也要保!”
“是……是……可……即便保住了,周将军日后也无法正常行走了。”
宇文云觉得自己的情绪是激动了些,渐渐松开军医,他慢慢冷静下来,“还望军医尽力而为。”
“是,将军。”
万通伤势太重,负伤的将士又不在少数,宇文云下令即刻回帝都。
宋军损失惨重,仅剩八万大军,活着的人多多少少又都挂了彩,士气低落,垂头丧气的进了帝都城门。
大军从御街经过,百姓纷纷议论,叹气声,惋惜声连成一片。
“说什么,天女庇佑,每战必胜,哎……”
“就是就是,瞧瞧这次惨的,五十万大军被敌方三十万大军打的不到十万了,真是……”
更有甚者。
“我看啊,这天女分明就是假的,根本不是什么天上的神仙。”
“就是的,把所有人骗的团团转。”
“扔她!”
“对,扔她!”
臭鸡蛋,烂菜叶,剩馒头陆续从天而降,丢向方雪的战车上。
殊不知,这些带头挑事的人中,大部分都是潘丞相的人,他此次和辽军里应外合,成功诱骗了宇文云,在他眼里,战败是必然,闻讯连忙安排了些自己的人混在百姓中,挑起民意,与天女为敌,头脑过于简单的百姓便不知不觉就上了当。
没能劝住宇文云放弃开战,方雪很自责,可有时候,时间编排好的东西,不是人为可以改变的。战车门窗紧闭,她坐在车上神情呆滞,她的心情很复杂,任凭这些垃圾一下又一下的砸在战车上。
“都住手!”宇文云大喊一声,他不愿看到方雪受到这般侮辱,对百姓诚恳道:“不关天女的事,天女曾劝宇文不要开战,是宇文没有听从天女,方才造成这次的损失。”
若胜了是大宋将士们的功劳,但负了他愿将所有的责任一并承担,宇文云说完下马,面朝百姓双膝跪地,神情严肃,“宇文愧对百姓,”言毕,对百姓磕头,一磕一顿,一个接着一个。
方雪透过帘缝看着他,看着他为了她,不惜抛开一国将军的尊严,跪在百姓中央,只求换来百姓对她的谅解,她的心说不出来的难受,默默落了泪。
被担架抬着的万通,双唇惨白,奄奄一息对天宝道:“快,把将军扶起来。”
天宝即刻下马,跑到宇文云面前欲拉起他,但是宇文云执意跪着。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上前道:“宇文将军快快请起,胜败乃兵家常事,还望将军不要放在心上,为了一次的失败而影响今后的势气。”
终于迎来了正义之声,百姓纷纷赞同,争先恐后你一句我一句“将军快快请起。”
宇文云方才在天宝的搀扶下起身上了马,惨败不堪的宋军从百姓面前经过,渐渐入了一个人的视线,便是芷柔。芷柔混在百姓中,看着宇文云凌乱的发丝垂在眉前,铠甲上被敌人喷溅上的血迹已经成了暗红色,一手牵着马儿的缰绳,一手紧握手中的剑,马儿的步速很慢。瞧见宇文云的狼狈,她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但一看到他难过,她不由的便会更加难过。
怀着仇恨与愧疚,宇文云等人回宫面圣,此次败北,龙颜自然不悦。潘丞相虽暗自窃喜,却又故作痛心,当然也不忘把责任推给方雪,想必是时候拆穿她这个假天女了。
“启禀皇上,此次燕云败北,臣想听听天女的解释。”丞相故意将目标转移到方雪身上。
宇文云一下子猜出丞相的心思,丞相想怪罪方雪,他连忙解释道:“回皇上,天女曾猜到此战必败,是末将一意孤行。”
皇上疑惑道:“那天女是如何猜到的呢?”
方雪不语,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略显憔悴,总是一副失神的状态。
丞相嘴角露出一抹奸笑,“天女娘娘,吾皇问你话呢。”
听见潘丞相的声音,方雪振作了一下精神,不再哑口无言,笑了笑,笑容中饱含着无奈,“当然是做了一个梦了,”说完看向丞相。
这个回答真的很机智。做梦这个梗儿可是丞相在方雪初来宋朝时教唆她的,丞相万万没想到她会旧梗儿新用,有些慌乱了。
以往方雪在丞相的教唆下,众人都相信方雪的梦,丞相也随声附和。
这次众大臣同往次一样纷纷表示信了,可是丞相却压着心头之气,表示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又有一种自己砸自己手里的感觉。
皇上微微点了点头,宇文云不像说谎之人,况且天女的梦也应验过。
皇上命宇文云分析战败之因,一番礼数之后各自散去。
丞相在大殿前的石阶下等了等方雪,见她和宇文云走下石阶,老奸巨猾的微笑道:“天女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方雪浅颜一笑道:“是丞相大人承让了。”
丞相再次被噎了回去。方雪和宇文云从丞相面前从容淡然的走过。潘丞相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恨的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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