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炳鳞抽出椎骨,扫打四处飞窜袭来的陨火,猛地横骨扫去,黑流白雾在空气中化作一道撕裂跃动而前的小型虚空,将烈焰吞噬而入,渐渐鼓胀泛红,到了极处,便爆炸开来,震出一片烈风热浪。
白炳鳞道:“你没有受伤......?”王萧道:“我骨头都不知道被打断了几根,什么叫没受伤呢?只是我若不装作半死不活的样子,又怎么能削到你这只心思缜密的狐狸?你将我拖入那虚空之中,无非是希望我和百怨骸骨斗个两败俱伤,好从中坐收渔利罢了。我怎么能让你如愿?”
白炳鳞道:“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王萧怔道:“你说什么?”白炳鳞道:“你们的命运早就被我撰写在剧本之上,再也无可更改。你也好,路小雨也好,都逃不过被虚空湮灭葬送的结局。因为特殊的......只能有我一个。”横起椎骨长矛,在空中连连挥划,造成数个不稳定吞噬奔进的虚空。
王萧心随意动,手指一招,数颗急劲的陨星拖着炽焰长尾,飞落而下,与虚空撞在一处,轰隆隆声中,炸成一片。白炳鳞持矛旋转,划了个圆,只见黑流白雾在其中搅合碰撞,撕裂出一道巨型虚空,呼呼声中,推进而来,吞吸着一切靠近它的事物。王萧手掌向上一招,念道:“让烈焰焚灭一切吧。”咆哮吼怒的火龙从赤云中隐现,随着王萧手掌挥下,激灼着烈烈炙焰,凌空飞腾而下,冲击盘绕虚空。
正激斗间,忽听得凄怨哀厉的嘶吼自远而近,路小雨浑身滚动着浑浊的黑潮,目泛红光,奔袭而来。王萧一惊,心道:“差点把她给忘记了。”白炳鳞喝道:“贱人,别碍事。”尾端一扫,射出十数根尖锐骨刺,跟着椎骨划出,一道虚空随之跟进。路小雨狂吼一声,震落飞来的骨刺,满布黑潮的爪手接过虚空,向外一分,将它撕的粉碎。王萧一奇,呆道:“这么厉害......?”
路小雨跳到火龙与虚空之间,左擒右攫,手探爪撕,骤然之间,在虚空“嗞嗞”颤动声与火龙愤怒的咆哮中,猛地炸裂开来,白炳鳞为爆炸的气劲所逼,摔出好远,才勉强停下,王萧却聪明得多,顺着气流倒退几步,拄剑在地,轻轻松松的止住了身子。
爆炸过后,黑白的粒子与火红的气雾渐渐散开,只见路小雨佝身原地,低头侧目,血红色的目光扫了一圈,众人都不禁心中一凛,手脚微微发颤。路小雨骨齿啮动,“荷荷”怪吼,猛地扑向白炳鳞,一爪挥出,散出五道幽黑的刃痕,直击过去。这一下毫无征兆,来得极快,白炳鳞还未及反应,便已身中黑色刃痕,骨碎肉穿,血液飞溅,跌撞倒地。路小雨骨步踏上,喀喀地陷,将白炳鳞踩在脚下,提掌列爪,劈击撕下,拆骨裂肉,残忍至极。
众人为焰界的高温炙烤的迷糊晕眩,再见得如此血腥暴戾的场面,忍不住捂嘴惊哭,弯身呕吐起来,体质稍弱的人,受不得惊吓,早已晕厥过去。但见碎骨纷飞,血肉一色,路小雨周身已被浸得透红,兀自不肯停手。白炳鳞毫不动弹,虚透无光的眼神凝望着她,微笑道:“怨恨么?憎恶么?痛苦么?悔怨么?这就对了,杀了我,杀了我吧,然后继续在虚空中踯躅徘徊,饱尝被它吞噬的折磨。”路小雨凄厉至极的哭叫一声,竟将身长近丈的白炳鳞提了起来,一爪电闪而出,当胸透过,飞溅骨血淋漓,将他扔入火浆当中,回转头来,狞视众人。
王萧回剑待敌,只见她身形一晃,竟急迅无比的抢了过来,待他回神之时,对方的五指已抵住了他的胸膛。
“什、什么?!”王萧目瞪口呆之际,路小雨臂弯至手指处的骨头生出激烈飞旋的巨型骨矛,猛地推出,连带着骨矛将他击飞。王萧身在半空之中,急运火息,滚滚烈焰立时将骨矛烧得干净,可这一推之力余势不息,他失衡之下,翻身摔倒,滚了数圈,才堪堪停下,方欲撑地站起时,只见头上为阴影遮蔽,还未来得及回头,便已被路小雨的骨爪扼首提起。
王萧头晕目眩,挣扎不得,左手抓住了她扼住自己的骨爪,爆燃烈焰,遍及对方手臂。路小雨惊嚎一声,手上劲道稍弱,王萧挥起厄特拉由下掠上,斩断了她的手臂。路小雨稍稍退步,愈合重生了骨爪,那脱卸的骨爪,仍死死的扼紧了王萧的咽喉。王萧危机之中,不及细思,只得一脚飞出,踢向对方腹部。路小雨脸不变色,身不稍动,竟似全无感觉。
王萧大惊,蓦地想明在这火焰姿态之下,实在无甚力量与速度。好在他见机极快,足尖一撑,想借力纵出,可身子还未飞出,却已被路小雨抓住脚踝,跟着便觉天悬地转,周身阵痛,竟被她当作玩物似的,上提下拉,连连掼地。
路小雨猛一着力,将他飞掷而出。王萧摔落于一片火石当中,只感天地倒置,目晕头眩,一时也回不过神来,迷迷糊糊的想道:“这形态的防御力也忒弱了,看来是绝不可让人近身才是。距离结界构制而来,已有一段时间了,身体既然已经适应,那就得全力以赴了,否则大家在这里待得时间长了,必然抵受不住高温的炙烤。”
路小雨仰天哀嚎,足下一点,冲入人群当中,斜刺里忽地闪出一人,挡在半路之中。她此刻为黑息所制,几已杀红了眼,那里还辨得这是何人?立时抽出椎骨为矛,直刺而出。那人全不闪避,只是缱绻眷恋的凝望着她,正是赵航。
路小雨对上他的目光,手腕一颤,眼眸中凶光淡去,心中柔情忽生,一个清晰无比的声音于脑海中回荡起来:“我不能杀他,我怎么能杀他?”只是这一矛劲势无比,待要停手,已然不及,只得急侧一边,矛头稍偏,“噗嗤”一声,从他肩狎斜穿而过。路小雨浑身颤抖,猛地松开了手,跌跌撞撞的后退数步。赵航呆呆的望着路小雨,脸上尽是满不可置信的表情,似在问道:“你连我也要杀么?”路小雨悲从中来,怔怔落泪,蓦地低头看着自己半身骸骨,凄婉幽怨的悲泣起来。
忽然之间,只见不远处火浆滚滚,升束冲天,四散而落,白炳鳞抚首从中缓缓踱出,半面血肉尽已化为森森骸骨,只余器脏颤动,周身为黑白掺杂的条纹与火焰所旋绕,空漠阴冷的声音响彻四方,说道:“世有其序,诸行无常,与其一意孤行的去追寻微茫的憧憬,倒不如颠倒沦落,沉湎于寂寂孤生当中。”抬起头来,血肉明透的眼球森森然盯视众人。
路小雨感受到与自己一样的黑色气息,转过头去,嘶嗥怒吼,意示威胁。白炳鳞双拳合在一处,缓缓拉开,一道跳窜跃动,尖锐细长的虚空从中而生。他一手握住那虚空,猛地挥出,划出数道极不稳定,撕裂空间的圆形虚空,跳动奔行而前。那虚空飞至途中,骤然间合在一处,变为不规则的六边形,吞噬推进。路小雨伸爪握住那虚空的一边,本拟将它撕得粉碎,却不料那空洞当中忽地飞出黑白缠聚的火焰来,沾染在她的手上,焚焚燃烧起来。
路小雨惊叫恐嗥,为虚空强劲的引力所吸取,片刻间也无法脱身。白炳鳞手掌一缩,那虚空立时闭合上了,连带着卸下路小雨半只手掌。他心知路小雨已无常性,几有无限的体力,绝不能给她时间稍有喘息,当下闪身奄至,挥动持握在手的虚空,只见黑白闪处,已斩下对方手臂。白炳鳞喝道:“这下你可肯安静下来了么?”欺到路小雨身侧,手指连连点划,生出许多黑白虚透的环形锁链,层层圈圈的将她囚缚起来。
白炳鳞上前一步,正欲挥动虚空,将她永远埋葬其中的时候,忽听得风声一掠,一根骨矛突然飞来。白炳鳞将其打落,一眼看去,却见赵航抚肩站立不远处,凛然不惧的望着他,说道:“怪物,你想对小雨做什么?!”
白炳鳞踏步而近,右手探出,抓住衣领将他提了起来,森然可怖的双目瞪视着他,漠然道:“你不害怕?你为什么不会害怕?究极是什么东西在一直鼓动着你,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与你不可抵御的力量为敌?”
白炳鳞拎着赵航行至路小雨身旁,说道:“噢,你看他多么卖力,这种舍却性命的觉悟,却只是为了救你而已。”将他攫入手中,稍一使力回捏。赵航只感五脏肋骨像是碎裂一般的剧痛,险些晕了过去,只是凭着一股天生的倔强,死咬着牙,不发一语。路小雨眸子中凶光隐去,清清楚楚的映出了赵航的模样,挣扎翻滚,猛摇其首,嘶咽呜鸣,却动弹不得。
白炳鳞说道:“爬虫,认清你的身份,别妄图用你的愚蠢来对抗虚空的力量。如果只有死亡才能将你从这循环往复的愚昧中解脱出来的话,那么我很乐意将你引向智慧冥途。”手上加力回缩,赵航再也忍受不住,直痛得冷汗四溢,脸色惨白,口唇都咬出血来,呜呜作声。
路小雨长久以来,如被困在一个了无阳光,无边无际的黑匣子当中,不得挣展,到了此刻,却终于冲脱了它的桎梏,心中酸痛悲苦,难以自制,嘶声哭喊道:“不要!!!”
白炳鳞阴戾冷笑道:“我听得清楚,不会再抱有任何期冀......好一个郎情妾意,两情深许,好一个人间阴域,相守百年......那我呢?我又算得什么?”陡然间血泪滚滚,哭叫道:“你们走了,都走了,我的世界没有一个,一个人都没有......我不再需要你们了,再也不需要了。”
就在此时,“呼啦”一声,火浪焰气,奔涌潮至,白炳鳞突然为一颗飞袭的陨星流火砸中后背,踉踉跄跄的跌前数步,斜刺里陡然窜出两只焰麟,急闪而前,口衔夺下赵航,焚尽路小雨的锁链,带着两人瞬时便奔得远了。
“什么?!”白炳鳞回过头去,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了。
远方,赤云集聚,流火划落,烈风旋卷,迷蒙升腾的焰火迷雾当中,火龙盘旋飞舞,焰麟茫茫奔袭,一只、两只、三只、四只......无数只,浩浩荡荡,苍茫排列,漫无边际。当先一人身如红莲焰火,手掌焚灭长剑,正是王萧。听他说道:“燃烧吧,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