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凰宫顶有一只玄鸟图腾,也就是凤凰图腾。
图腾可以是一种具象化的物体,也可以是一种精神上的信仰。
这幅玄鸟图腾同时有着两种属性,既是连接朱凰大阵的一个重要枢纽,也代表了所有大商子民的信仰。
大夏朝以神龙为图腾,大商以玄鸟为图腾。
这幅玄鸟图腾铭刻在朱凰宫顶,通常都很是黯淡,只是一座石头雕成的凤凰振翅而飞的浮雕,除了那双灵动的双眼与巧夺天工的雕刻刀法,没其余特殊的地方。
通常来到朱凰宫大殿的许多臣子连端坐在金椅上的商王都不敢抬头看一眼,更别说高高扬起头颅盯着大殿顶部看了。
人类总是会无意识地忽略在他们头顶上的事物,比如屋顶,比如星空。
看似寻常不代表真的寻常,至少在朱凰宫刚刚建成时,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邪道妖人前来宫中行刺,往往刚踏入宫门,就被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灼热火焰烧成了灰烬。
很少有人注意到,那时候的玄鸟图腾双眼忽闪,有火光一闪而过。
随着朱凰大阵的凶名越来越盛,越来越少有人敢于到朱凰宫行刺,这幅玄鸟图腾也就更加的不显眼。
除了五年前那一晚,身为三朝元老又是叛臣之首的老大人祖保质疑子受的血脉天赋时,这幅玄鸟图腾极有灵性地发出了火红而鲜艳的光芒,发出了自己的抗议。
祖保大惊失色,后悔不已,高呼“玄鸟天命”四字,再无颜面苟活于人间,随后一头撞死在了朱凰宫冰冷的地面之上。
巫之祁没提过什么玄鸟天命,子受也从来不知道,或许是人族口口相传的某种秘辛,但是子受这一路修行确实从未受阻,扶摇直上,已是天仙。
五年来玄鸟图腾又恢复了往日的普通模样,从未显示过什么特异之处,直到今日夕阳西下,白玉长阶被夕阳的光芒照得一片血红,诚侯拿出了一样事物,大祭司蓦然回首,比干黄衮与雍檀面色凝重,玄鸟图腾才再次散发出无穷火红的光芒,不同于上次的是,这次它还发出了独属于自己的声音。
如凤清鸣,或者说,这就是玄鸟在遇到了自己的同类之后会发出的鸣叫。
其音清脆高昂,直入九重云霄。
朱凰宫的温度上升了几许,比干原本已经发青发紫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诚侯手上拿的是一根凤凰翎。
七彩光芒流转,绚烂瑰丽,不可方物。
与当年巫之祁从青铜神树中取出来的那根凤凰翎比起来,这一根略短了些,但是灵气之浓郁却不稍弱,反而更有胜之。
大祭司缓缓走了回来,默默看着那根凤凰翎。
另一边的三人中只有身为皇族的比干隐隐猜到了什么,他震惊无语,一时说不出话来。
大祭司开口说道:“我那徒儿连这件事都告诉了你,看来他……是真的很看好你啊。”
青铜神树中的秘密只有历代大祭司之间口口相传,大神祝早就是大祭司指定的传人,知道这个秘密也很正常,只是不知道他何时把这件事告诉了诚侯。
“知道倒也罢了,那位居然会真的赐下一根给你……也是难得。”
黄衮有些茫然,而雍檀联想到曾看过的古籍中的内容,也十分惊讶。
如果诚侯背后真的站着一位……彩凰
那事情就确实是很麻烦了。
毕竟这是祭司一系这五百年来供奉的本尊,雍檀虽然不知道彩凰与大祭司通过什么方式来联系,但是很显然诚侯心中是有数的。
诚侯只是个不曾习武的凡人,手举了半天已然累了,两只手臂不停地颤抖,但是他仍然倔强地高举起手臂,又不发一言,像是等待判决的罪犯,又像是个犯了错却不肯认错的孩子。
夕阳渐渐沉没了下去,玄鸟图腾的热量早就被西风吹散,夜风更寒,没有发力在身的诚侯与比干已经有些瑟瑟发抖,可大祭司依旧沉默,这位拥有无穷智慧的老人不知遇到了什么难题,仿佛一直在思索,又一直没有得到答案。
凤凰翎是凤凰一族性命交关的神物,也是炼制法宝极好的道具,道法越高的凤凰族人,能生成越多的凤凰翎,也就能通过凤凰翎发挥更多的作用。
青铜神树中原有的那根凤凰翎是来自天南的一只彩凰,她以赐下玄鸟血脉,助帝汤开国为交换,获得人族香火愿力已有五百年。
直到子受请巫之祁出马,亲自将凤凰翎取下,与朱凰大阵炼做一处,断了彩凰的香火愿力。
说起来,人族这五百年一直处在凤凰一族或者说那只彩凰的羽翼保护之下,虽然远古三族早就败落,但是传承了亿万年的他们总有许多压箱底的手段可以保障人族更好的发展。
所以大夏朝才会供奉神龙,而大商则以凤凰为图腾。
可是处在羽翼保护之下的另一重含义就是受到他们的控制。
换句话说,这五百年来以大商王室为代表的人族其实一直生活在彩凰的阴影之下,如帝汤的嫡系血脉中除了他本人可以修行以外,直到子受出世,五百年间无一人有修仙天赋。
大祭司对这一点心知肚明,但是他总是认为人族的力量尚且孱弱,有一个保护神其实是不错的选择,付出一些代价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直到子受横空出世,这位君王连天地鬼神都不敬畏,更不可能对凤凰一族有什么敬畏之心,他也必然不会愿意生活在彩凰的阴影之下,所以他才会十分直接地断掉大商国运与凤凰翎之间的联系。
如果这个身有玄鸟天命,天赋异禀的年轻人真的能带领人族走向更好的明天呢?
可是他真的还活着吗?
大祭司看了眼雍檀身侧的幽蓝玉佩,有些好笑地轻轻摇了摇头,雍檀难得有些心虚地低头看向地面,紧紧闭嘴,一言不发。
诚侯的手臂已经冻得没了知觉,凤凰翎依旧流转着绚烂的光芒等着大祭司的选择。
这其实是那只彩凰与子受出给大祭司的选择题。
为了人族的未来,究竟是重新回到已有准圣实力的彩凰羽翼之下,还是选择前途不可限量的子受呢?
陛下……你真的……还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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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历史是一架巨大的水车,永不停歇的同时又不断重复、不断掀起无数波澜壮阔的场景,那就让我们暂时把这架水车倒转方向,回到两天一夜之前的那个时间点,来到距离朝歌城无比遥远的东海海面。
三天前,冲出了那片浓雾的舰队已经接近了东夷的海岸线,士卒们早已休整完毕,一路上被东夷人用阴险手段不断骚扰的将士们早憋了一口恶气,只等血战一场,教教东夷人什么才是真正的实力。
子受不顾手下臣子顾及他安全的请求,坚持将余皇巨舰留在舰队最前方,作为最锋利的斧刃向东夷一路劈波斩浪,高速行进。
有了余皇在最前方开路,舰队的航行速度不但快了许多,而且一路上再没遇到过海兽的袭击。
一路安稳地有些诡异,就连东夷人的派出探查军情的小股舰艇队伍都见不到了。
子受这两天修炼时总是觉得道心不宁,他以为是即将第一次亲自指挥大战的缘故,并没有多想。
直到第三天晚上,风高浪急,天空不见星月,舰队中指引方向的罗盘也失去了作用。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子受很讨厌这种感觉,皱着眉来到海面远眺,辜季随着陛下来到余皇巨舰顶部,随陛下一同眺望远处。
风浪虽高,但是并不能撼动余皇巨舰,只是船身有些微微的晃动,一开始时或许会觉得眩晕恶心,但是习惯之后,晃来晃去反而有种奇异的舒适感。
子受心中烦躁,并不想开口说话,辜季则一向沉默寡言,只是习惯性地静静站在陛下身后。
船身忽然有一阵较大幅度的晃动,风更急了些,灌入鼻中的海腥味更加浓重。
一向沉默的辜季忽然惊觉,语气有些急促:
“陛下,臣感知到一股杀气,请您小心应对。”
毕竟是时刻跟随在子受身边的人,辜季最了解自己这位陛下的心思,霸道绝伦的子受遇到危险根本不会躲避,他一贯的做法就是迎难直上,所以辜季并不劝陛下躲开,而是让他小心些应对,何况若是天仙境的陛下都拦不住的危险,这艘巨舰也未必挡得住。
子受抚摸余皇栏杆的手紧了紧,他知道辜季因为所修炼功法的缘故,对杀气极为敏感,甚至要超过自己的感知,所以不疑有误,知道前方有了危险,一颗不安的心反而瞬间静了下来。
不管前方的是什么妖魔鬼怪,只要你敢冒头,朕就要把你斩于戟下!
子受伸手一招,太漪长戟破风而来,散发出明亮的银白色光芒,照得子受身前的那片海面亮如白昼。
果然有极重的杀气!
子受皱了皱眉,正想问辜季些什么,那片海面就突然被剧烈地撼动!
数十丈高的浪花扑面打来,一个巨大而扭曲的阴影在水浪后方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