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之祁与玉帝化身为数千丈高的巨人与巨兽在誓死搏杀,搅动七幻迷云阵中云雾波涛升腾翻滚,两个巨人脚下的烛九阴几人仿佛蝼蚁般大小,可是他们之间的战斗的凶险丝毫都不弱于巫之祁与玉帝。
应龙中了巫之祁的绝杀一枪受了伤伤,他此时正盘腿坐在王母身后一心调养血气,肉眼可见的丝丝金黄色血气从他的腹部那个恐怖的伤口处溢出,如同有灵性一般重新覆盖在他的伤口上形成一张密密的网,原本怎么样都止不住血的伤口因为有了这张金色小网而不再血流不止。
应龙身前站着手持素色云界旗的王母,在玉帝手持昊天剑刺向巫之祁之时,一直静立不动的她也动了。
如同春葱般的玉指轻轻捻动手中的素色云界旗,这面看似轻飘飘的小小旗帜是整座大阵的中枢,一被王母以秘法驱动,整座七幻迷云阵都随之变化,大阵中一时间风起云涌,团团云气不再像之前那般洁白,而是显露出一种七彩的光芒。
所谓七幻迷云阵,便是以七彩幻云乱人心智,令人中其云毒而不自知,渐渐沉沦其中不得自拔,是天地间用以困住敌人最好的阵法之一。
呈现在烛九阴和小潜眼前的尽是光怪陆离异象纷呈的云朵,烛九阴失了双目,自然看不到此番景象,但是小潜此时身无法力,刚刚脱困又陷入死地的她心境正是处在剧烈波动之时,根本守不住本心。她怔怔地看着团团七彩云朵升腾缭绕,艳丽非凡,眼看就要堕落至层云幻境之中。
烛九阴一直专注地寻找破解这座阵法的方法,他的神识不停地扩散至阵法边境又瞬息回还,带给他阵法详细情形的同时让他对这座大阵更加明晰。烛九阴不用看都知道小潜目前的情况,他回首伸出一根手指,精准地点在小潜的眉心,一道精纯而凝练的寒凉之气传递到小潜的识海之中。小潜被这道冷气一刺激,瞬间便清醒了过来。
“此阵惑人五识、乱人心智,你此时不如闭眼不看,省得受其影响。”烛九阴的声音平稳淡然,让有些惊慌失措的小潜很快镇定了下来。
“哼!这妖妇,净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小潜恨得牙根痒痒,若是放在从前,以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早就对王母一剑斩了过去,可如今只能躲在烛九阴身后什么事都做不了,委实让她很是憋屈。
“早听闻龙族烛尊神身为阵法宗师,恰好本宫在紫霄宫中随道祖修行时便钻研阵法,如今班门弄斧,便在烛尊神眼前献丑了。”王母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飘然不定,难以捉摸。
“王母过谦了。”烛九阴漠然开口,并不为她以道祖压人的言辞所动,“这七幻迷云阵妙用无方,已是上乘阵法,与那日围困我时的阵法一体同源,想来……都是王母心血所成。”
王母“咯咯”娇笑一声,仿佛听了烛九阴的夸赞很开心的模样:“这阵法的表象是迷人眼目的下乘手段,不过烛尊神的双目……还在本宫那凌霄殿后的密室中摆着,可惜啊,这一招倒是对烛尊神失了作用,只好请烛尊神试试我这阵法的另一妙用了。”
小潜的拳头骤然握紧,她先前就发现了烛九阴失去了双目,不用想也知道是应龙勾结昊天和瑶琼动的手脚,但这妖妇居然敢这样说出口!
小潜银牙咬碎,体内本就翻腾不定的气机被心中怒意一激,当场就受了反噬。烛九阴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又一道气息传到她的经脉之中。
“她不过为了使咱们自乱阵脚罢了,莫要为她言语所动。”烛九阴的声音如同钟磬玉音在小潜脑海中响起,她深呼吸了几口,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干脆闭上眼静心调理经脉穴道,不再理会王母了。
王母见言语没能动摇烛九阴的心神,冷笑着哼了一声,不再废话,而是摇动手中小旗,一团团七彩迷雾将她与应龙的身影包裹了起来,也不知去了何处。
“砰!砰!砰!”
巫之祁与玉帝二人交手发出剧烈的响动一直在持续,烛九阴回想起龙族秘典中对于太古时代的记载,那时圣人未出,连他父皇祖龙都在闭门潜修,天地间满是道与魔的战场。那时的洪荒灵力丰盈充沛,洪荒中诸多生物都形体巨大,神灵与魔头更是其中盛者,如同一座座大山般高大的他们一交手便是天地震动,山河飘零。此时巫之祁与玉帝身化巨人的交手,想来便与当年那些神灵与魔头的交手相差仿佛,都是一般的气盖山河与雄壮辽阔。
烛九阴一边凝神防范着王母的突然进攻,一边注意感知巫之祁交手时的动静,身后的小潜也抬头看着远方两个巨大身影的搏斗,他们交手时散落的一蓬鲜血都如同暴雨般飘洒,穿透一层层七彩缤纷的云朵,落入无尽的混沌之中再不可见。
十分突然地,巫之祁与玉帝交手的声音变得小了起来,烛九阴和小潜起初还以为是他们交战分出了胜负。可是那两个巨大的身影不是在变小,而是在变得越来越遥远,连带着他们碰撞的响动也渐渐不可闻,到后来,这大阵之中居然变得一片寂静了起来,连一丝声音都听不见了。
“她终于要动手了。”烛九阴在心底暗暗地说道,他体内气机早就流转不休,此刻他知道王母启动了七幻迷云阵准备出手,将他们二人与巫之祁隔开,更是气势一涨再涨。小潜眼看着哥哥瘦削的身影站在身前,却高大如同一座厚重的山峦。
“咻……咻……咻……”一阵阵尖锐的破空之声在烛九阴耳中响起,烛九阴的耳朵动了动,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些密集而尖锐的声音。这些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甚至连脚下都有声音响起。
“针……好多白色的细针!”小潜有些紧张地说道,王母的手段一向阴狠难测,没人知道她究竟有多少手段。就算他们兄妹是洪荒中唯一与王母交手过的人,但是过往的两次交手都是短暂而急促的偷袭,根本探查不出王母究竟还藏着多少后手。
烛九阴在九天雷狱中已经感受过九具准圣境的紫甲人,而这些从层云之中窜出来的飞针,想来便是王母对付他们的另一步棋。
“别怕。”烛九阴握住妹妹的手,并不宽厚的手掌却能传递给小潜安宁与沉静的力量,兄妹二人已经许多年没有手拉手了。自从祖龙死在万化滔流大阵之中,小潜对创出这个阵法的烛九阴就不冷不热,一向被宠惯了的她很少想起烛九阴心中的痛苦并不会比她稍弱,而是一味地怪罪这个哥哥亲手创造出了那个魔鬼般的阵法。
她几乎要忘了,有一次他们兄妹二人还在年幼之时,几个哥哥姐姐都随父皇出征天南,独留尚且年少的兄妹二人留守东海水晶宫。
那一次凤凰一族很是阴险地调虎离山,在祖龙苍龙与冥龙几人远离东海之后,凤族太子亲自率领大军攻打水晶宫,年幼的她因为贪玩而不好好修行,空有绝佳天赋与一身骄纵的公主脾气。而那次面对漫天飞来的金红色的凤凰天火和无数疾驰而来的凤凰一族的高手。喜欢穿一身红衣,还没用丝绸覆眼的少年烛九阴也是这样轻轻握住她的手,踏步挡在了她的身前。那次烛九阴用那双澄澈清亮的双目回首看着妹妹,轻轻对她说:
“别怕。”
……
原来,已经过去了亿万年。
亿万年之后,她已经不再是被整个龙族奉为掌上明珠的龙族小公主,哥哥烛九阴也失去了那双澄澈的双目。
但是烛九阴还是如同千万年前那样重新握住了她的手,重新挡在了伤重未愈的她身前,对她说:
“别怕。”
小潜看着烛九阴坚定的背影与漫天呼啸而来的白色细针,泪流满面。
那次水晶宫大战,少年烛九阴力敌凤凰一族的太子与两位凤族长老,硬是撑到了发现不对劲的祖龙赶回东海。
那次烛九阴重伤将死,躺在祖龙的怀中,勉强抬起手擦去妹妹脸上的肆意流淌泪水,惨白的嘴角无力地牵动,只为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
她也正是在那次大战之后开始努力修行,终于在苦修千万年后成为了龙族的潜龙尊神。
那一次有烛九阴的保护,她毫发未损,烛九阴也终究被父皇以大法力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可是这一次呢?
从一团团七彩云朵中钻出来的细针如同暴烈的雨,带着丝丝缕缕的云毒杀到他们兄妹二人的四面八方。
前后左右头顶脚下,无处不是密集的针雨,想都不用想,只要他们的防御被破开,一根针后面就会跟着无数根足够锋锐到破开他们身体的细针。
烛九阴双手虚抱胸前,一个无声无形的领域从他手中扩张,将他与小潜笼罩在其中。
针雨骤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