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梅红苏人生中的梦靥,也是胤宸的梦靥,那一天火光冲天,烧了霍家百年的基业,也烧了他们本该甜蜜相守的幸福。
她永远不会忘记,有多少有血有肉的生灵,在一刹那间变成了累累的白骨,她的奋力拼杀也竟丝毫没有阻止恶灵的侵袭,眼睁睁地看着爱人死于身前是怎样的痛苦,怕是只有她自己才能够了解。枕了三年的梦靥,每次想起都会让她觉得心口堵塞地慌。
那天血色美的凄凉,胜过他们以前相处在一起的任意美景,可却带走了她这一生早就认定好的良人。
如若不再对爱情抱什么幻想,那么她现在一定是生不如死,如若再抱什么奢望,那又觉得心有愧疚。
无论怎样的选择,都会有矛盾接踵而至。可是对于生死,她还是宽容大方的,因为她知道,他一定希望自己活下去,虽然当年血案线索已断,她也不知该从何处查起,但若能够代替他看着凶手绳之于法,她也感到宽慰。
所以就说梅红苏虽然生在魔教,但她却有着一颗比任何人都纯都正义的心。
泪水沿着她的眼角滑落,落在无人看见的黑暗里……
“哗……”
倾盆大雨袭来,天色一下变得昏暗,梅红苏瞬间就闻到了车外雨的气息,夹杂着春日泥土的芳香味道,不对,最近天气日趋炎热,应该快到了夏季才对,她拉紧衣衫,呆呆看着车外的萧瑟风景。
车夫此时探进来一个头,他的帽子湿漉漉地滴着雨水,脸色蜡黄,与暗黄色的天气刚好相衬,马车不知不觉中停下,车夫目露恳求地看着完好无损的二人。
“少爷,雨下的太大了,要一直行路到府中有些困难,前面不远刚好有座房子,不如我们去那里避雨吧……”
梅红苏看着车夫一脸的狼狈,不由皱了皱眉,她细细观察了马车的构造,有车檐遮盖,可是貌似雨现在,是斜的,斜的雨很难阻止,怪不得他成了落水狗。
“当然好!”胤宸自然是爽快地同意,他不是那种虐待下人的邪恶主子,相反,他对他们都很好很照顾,有时候梅红苏心想,胤宸虽然有时候较冷漠,但本质还是不错的。
此时马车尚未进入京城,空旷的山地中,能找见一处居所算是很幸运的。于是车夫忍着最后一点痛苦,将马车缓缓行驶至了宅院前。
下车时,梅红苏一脚踩上一个水坑,鞋袜一瞬间就湿了,冰冷的感觉入骨,她浑身颤栗,胤宸见状立马脱下外罩给她披上,冒着风雨打个一把遮挡地并不严密的伞护送她向她向门口走去,却愈发觉得怀中女子的不对劲。
她全身有些发烫,浑身还在抖着,难道生病了?胤宸皱了皱眉头,这么弱不禁风!
淅淅沥沥的雨声入耳,梅红苏觉得有一丝困倦想闭眼,可是又强迫着自己要清醒,回想刚才就在车上熟睡时,就隐隐感受到了有寒意侵袭,如今下车后又是一场风一阵雨,不染风寒才怪。
胤宸开始不断敲门,他面上带着焦虑与急躁,搂着柔弱的一吹就倒的身躯,他很想一脚踹开这个破门。
不多时,敲了许久的门,终于有人出来回话。
“施主,这是尼姑庵,不允许任何男人进入,烦劳施主另找一处歇息。”
“啊?”车夫刚拉好了马缰,听他这么一说,满心欢喜顿时落空,从万源山庄出来好几个时辰都未歇息,如今又屋漏偏逢夜雨,好不容易发现个可以休憩的地方,没想到居然是个尼姑庵!
再者,少夫人貌似出了事情,难道他们跟着鹿家染了霉气?他在那里自顾自地想象,却未见胤宸脸色已经成了蜡黄。
气势不凡的男人抬了抬头,看清了门上方书写地清清楚楚的三个字“青鱼庵”,再看面前出声的女人,穿着打扮的确是一副尼姑的模样。
他很想硬闯,可是理智还是制止住了冲动。
“我夫人貌似感染了风寒,需要静养,我们也不可以进去么?”终于胤宸又恢复了翩翩公子模样。
老尼低头看了看胤宸怀中略有些昏沉的女子,叹气道:“哎,这……这……”
“师傅不用犹豫,我们在此避雨就好,我……我不要紧……”梅红苏终于出声,她确确实实能够感受到自己正在逐渐被病魔侵袭,可是她不愿意烦劳别人做事。
可能是从小体质弱的原因,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她就会生一场病,不过没几天就会好,只是如今刚好赶上离教外出,这不是让胤宸结结实实地看了个笑话么!
“怎么不要紧?你都这样了!”胤宸低头搂紧女子关切问道,她在他怀里微微发颤,都有些站不稳的样子。
“让他们进来!”一沧桑有力的女声从庵里传来,胤宸抬眼对上一清澈的目光。
“是,师太。”老尼乖乖让了道,让她穿过走到那相拥二人的身前。
师……师太?梅红苏眯着眼尝试去看清说话人的模样,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烧糊涂了,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师太,她稍微思索过后便晕了过去。
“您是青鱼庵的?”胤宸看着眼前女子也十分不可置信,她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容貌清秀,身材瘦小。只是一身的尼姑服压下去的本该有的青春靓丽。
怎样的一个人,肯将自己的大好年华付诸东流,怎样的事,让这年轻女子甘愿抛却红尘,从此囚禁于寂寞墙院,与青灯古佛长久相伴……
“没错,我是此地的住持,施主请跟我来。”年轻的住持肯定了胤宸的回答。
胤宸见梅红苏病的厉害,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她直直抱起她柔弱的身躯就向庵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