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粉师傅试着往里面加入香料,现在已经研制出来带香味的胰子了。”胡少卿一脸献宝的表情。
古云清点了点头,双眼含笑,弯成月牙:“又有银子赚了!”
胡少卿笑了一声:“我已经派人在四处收集猪胰脏,成批赶制香胰子,等过些日子就会在整个大安所有的脂粉铺子售卖,到时候一定会赚个满盆金箔。”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古云清也不急着回家,就与胡少卿胡侃起来,胡少卿这人毕竟也曾是纨绔子弟,天南海北的趣事都知晓一些,一席话说下来,天色也渐渐晚了,伙计来添了三四回茶水,古云清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胡少卿暗自觉得奇怪,要是搁在以往,古云清这会子早就离去回家了,今日却一直坐在这里与他闲聊,听他说些有的没的,一直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他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开口问道:“你今日怎不急着回家?”
古云清往门外看了看天色,站起身道:“天色竟然这般晚了,我是该回家去了。”
胡少卿又仔细看了看她的神色,见她清秀的面色中隐隐透着一抹落寞,似有心事的样子,但是她不说,胡少卿又不便张嘴去问,是以也没有说什么,将人送到了门外。
古云清拿着马鞭,跟胡少卿回首告别,挥着鞭子赶着马车往家里去了。
她是有些不想回家,月落这几日总是时不时出现她面前,让她有些膈应,杨青山现在又已经醒了,那就离风濯离开之日不远了,她心里本是希望风濯离开的,可是又有些不愿他离开。
希望他离开,是因为他来历复杂,古云清不希望招致祸端,害了刘芸娘和萍儿。
不愿他离开,那就是她心底的那一点点私情了,若是风濯此次离开,两人只怕再无相见之日。
她穿越到这个小山村,本就是一个平凡人,如无意外,她这一生都会过着平凡的生活,带着一家人致富奔小康。
风濯是她人生里出现的唯一一个意外,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不是寻常人,将来以后更不会留在这个小山村,所以,她应该看开一些,再看开一些,君子之交淡如水,聚散终有时。
现在已经将近七月,路两边的麦田一眼望去,成了金黄色的海洋,夕阳橘红色的余晖洒落在麦田里,一阵风吹来,掀起一阵阵麦浪。
看样子快要收麦了,古云清驾着马车,看着麦田,压抑的情绪得到释放,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她刚回到院子,就看见月落和风濯从村东头回龙山山脚下走了过来,两人一前一后,一高一低,逆着光一步一步朝她走来,背后是橘红色的残阳,地上的影子交叠在一起,竟有些说不出的和谐,当然这个和谐是古云清自己在心里面想的。
月落看见她,嬉笑着跑上前:“云清,你从镇子上回来了?”
古云清跳下马车,一边牵着马往院子里走,一边应道:“恩,刚回来。”
月落跟在他身边,低声道:“阿哥说我们三日后就要离开了。”
古云清牵着马儿的手微微收紧,脸上却一如往常,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是吗?”
风濯就站在她身后,一双黑眸定在她莹白隽秀的小脸上,深深沉沉,看不出情绪。
月落失落道:“阿哥方才在山上跟我说的,我们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这几****就别总往外面跑了,在家里对陪陪阿哥吧!”
古云清笑道:“好呀!”转身进了棚子,将马拴在了木栓上。
一抬头就看见那双黑沉的眸子,原先跟在她身后的月落,已经钻进了灶房与刘芸娘说话去了,她扬起嘴角,微微一笑,清亮的眸子像是起了一层层涟漪,直荡漾到人的心底。
风濯嘴角也微微牵起,凤眸潋滟,像是杂糅了浩瀚的星空,一眼看不到尽头。
看见这个笑容,古云清心里忽然一轻,先前那些别扭的情绪也都消失得没有了踪影,她言笑晏晏道:“听说你要走了?”
“嗯。”风濯轻轻点头,声音低沉,一双眸子动也不动的定在她身上。
“好。”古云清笑着道,一双清眸弯成新月,乌黑的瞳仁闪着亮光。
风濯只笑着看她,并未再说任何话。
古云清不愿说一路顺风,或者‘你还回来吗’之类的话,两人只这样静静的对视着,黑眸对着黑眸,里面藏着柔和的、不能对外人道的情愫。
一扫之前的郁气,古云清的心情忽然变得好了,尽管她有可能再也见不到眼前这个少年了。
她很清醒,甚至有的时候过分清醒,从一开始,她就固守着自己的底线,她知道这个少年终有一天将要离去,所以从来对这个少年有过任何幻想。
她想过要让刘芸娘和萍儿过上好日子,她想过将来要去上京找古修德给刘芸娘一个公道,她想过将来萍儿出嫁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她想过如何赚钱致富,如何让这个家蒸蒸日上,甚至想过她以后要怎样过一辈子。
她对以后生活所抱有的所有幻想里,从来没有一个他。
她感性,有时候太过感性,很容易就心软,但是在一些事情上,却偏执性的固守着自己的理智,她不是一个敢爱敢恨说爱就爱的女子,甚至不如刘迎春,至少当年她还曾经为了自己的爱情以死相逼过。
她做不来这些,做不到为爱情要死要活,做不到将一个人当做生命一样去爱。
或者换一种说法,她对风濯的喜欢还算不得是爱。
所以她做不到不管不顾,随着自己的心意,丢下刘芸娘母女,从此跟着风濯,不管将来会遇到什么。
她连想都未曾这样想过,也一早便知,风濯会从她的生活里消失,所以现在接受这个事情,她很平静,只是有一点点的难过。
所以,总的来说,一个人的性子太过感性和太过理智都算不得什么好事。
她曾经分析过,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风濯,大多数女子都有恋慕英雄的情结,她也不例外,大抵是因为他曾经连杀四人,救她于危难之间,在赫连瑜面前不止一次救了她,所以她会喜欢上风濯很正常。
风濯看着她,见她清凉的眸子像沾染了一层雾气,心神已然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当初,为了保命,也为了找到爹临死前所说的“战鬼”为风家满门报仇,他从上京来到安平,他本无意打搅古修德妻女,只因当初古修德将他救出火海的时候,曾经跪着这样对他说过:“属下古修德誓死效忠于少主,肝脑涂地,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只是我在小山村的妻女都只是什么也不懂的普通人,望少主能够应允属下不将她们牵扯进这些事情之中,让他们能在小山村里平平凡凡过一辈子。”
可是后来天意弄人,他受了重伤,救他的人居然就是古修德的女儿,他曾想过,既然答应了古修德,就该远离古云清,不将她们母女牵扯进来,毕竟,他还不想失信于誓死效忠自己的属下。
只是……只是后来,他还是与这母女三人有了交集。
现在离去,也算是没将这母女三人牵扯进祸患之中。
月落从灶房里面出来,见古云清与风濯都还站在原处,眸光绞着眸光,似乎流转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她灵动的大眼转了转,笑着道:“阿哥,云清,要吃饭了!你们怎的还傻站在那里?”
古云清回过神来,隽秀的小脸上带着轻柔的笑意,与以往在人前时的温润不同,那轻柔是真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只听她声音清润泠然:“后会无期。”
风濯唇角微勾,凤眸轻挑,黑眸潋滟,往日暗沉得像不见天日的黑瞳,此刻萦绕着浅淡温柔的笑,他低沉应道:“后会无期。”
此话说完,两人会心一笑。
月落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十分奇怪,这两人站在一起气氛十分和谐,好像再也插不进第三个人,风濯那一身戾气也好像全都卸了个干净,此刻看起来也不那么难接触。
吃饭的时候,月落在饭桌上将他们要离开的消息说了出来,刘芸娘听了之后,再三出声挽留,
她想的很简单,虽然风濯不能做她的女婿了,但是她还是愿意将风濯当成自己儿子一样养着,他若是想要娶月落,她愿意给风濯出钱盖房屋,毕竟他爹是因为给自己家送信才死在山贼手上的。
这个谎话不过是古云清随口编的,却被刘芸娘深深的信着,以致于信了一辈子,终究再也没能与古修德重修于好。
萍儿一向叽叽喳喳最能说,听了风濯要离去的消息,却也不怎么说话了,只是吃过饭趁着古云清看不见的时候,悄悄的跑到了风濯身边,扯住他的衣角道:“风大哥,我跟你说几句悄悄话行吗?”
萍儿平日里也不怎么跟风濯说话,主要是因为他这人自带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煞气,不过在萍儿心中风濯是个好人,因为他曾一再出手,教训过那些想要欺负她们家的人。
风濯停下步子,低头看着萍儿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