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神的李小瞒转过身,待看清面前的老人后欢喜的惊呼一声“马爷爷”便扑到老人怀中。本文由。。首发
“哎,好孩子,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哈哈哈……”马万楼的妻子早逝,也没留下一儿半女,早把李小瞒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女,对其更是宠爱有加。
李小瞒心中却惦记着那场假想的伏击战,也不跟马万楼闲话家常,径直挽着他的手回到沙盘前,指着里头峡谷所在的位置仰头问:“马爷爷,我思索了许久也想不出来,在这个地方伏击,我军兵力少对方三千,怎样部署才能全歼敌军又能尽数缴获粮草?”
“这孩子对行军打仗的兴趣,可真一点都不比我年轻时少啊!云门主,不如我们一起探讨,如何?”马万楼那是做梦都想着能亲耳听到名冠天下的奇兵门门主对战术的见解,顺势对云枭发出商讨的邀请。
云枭报以礼貌的微笑:“能跟马老将军探讨军事策略,云某荣幸之至。”
三人从研讨室出来时,已经是傍晚,马万楼还得动身回去马王山,有些东西守着好些年了,哪怕是一晚都离不了。
马万楼临走前硬是倚老卖老了一回,赖着云枭收李小瞒做徒弟,说是除了云枭,谁也没那个资格。
云枭突然想起李小瞒立于沙盘前沉思的样子,心中莫名的涌出许多情绪。
他心疼她,小小年纪便继承了一个将门的族志,为了家族的忠义之名,努力让自己变得坚强。
虽然她有天赋,也有兴趣,她有一种要去证明巾帼不让须眉的执念,更是想要让爷爷为她感到骄傲,她,比别人付出的多得多。
爷爷并不愿意让她这么辛苦,可是,她却不愿意李家到了她这一代没落,于是,她以慕清影的所作所为说服了爷爷,其实,她心中所想,便是将李家发扬光大。
她本该跟别的女子一样,及笄,议亲,成婚……然后便是相夫孝子安稳一世。
然而事实却是,她抛却了绣花针,踏上了从戎路,打小就舞刀弄枪,入军营习兵法……
这一切,皆只因她身上烙印了“将门之后”这四个字,就是这烙印,决定了她该过什么样的人生。
她的成长轨迹,就在这短短数天就叫他猜了个七七八八,然后他就想保护她。
云枭对李小瞒的那种了解,像是与生俱来那样,不需要深交,就能懂得她的坚持和艰辛。
因为她和他,是一样的,他一开始就知道。
云枭本想说会悉心教导李小瞒,但拜师就免了,他从不收徒,也不想开这个先例。
结果刚说完前一句,马万楼便是让李小瞒跪在云枭跟前磕了头,又给李小瞒递上一碗茶,李小瞒心知这样不好,无奈马万楼是爷爷辈,她不能逆长辈的意,于是便出现了这样一幕:
李小瞒跪在云枭跟前,双手将茶碗举过头顶,递给云枭,很是真诚的唤了一句:“师父,请喝茶。”
云枭立在当场忘记作出反应,马万楼则推搡着云枭接过茶碗,跟催眠似的在他耳边念叨:喝呀,快喝呀,喝一口,就一口啊。
拜师礼最终还是完成了,马万楼安心离开,走的时候叮嘱李小瞒安心跟着师父学本事,不用怕爷爷担心,他会给李国公传信说明。
李小瞒看着云枭,仍然处于呆滞状态……
而此时的云枭内心几乎是奔溃的:
这个套路不对啊!
师父!徒弟!师徒!
这搞毛!
到底是谁偷改了剧情啊喂!
……
“师父,你什么时候开始教导我兵法战术?”
“师父师父,上次你让我分析的那场战役我又有新的想法了,你听听,看我说得对不对啊。”
“哈哈哈,这套格斗术我一学就会了,师父你看,你徒弟是不是很聪明?”
“师父,你心情不好吗?是不是我太笨惹得你不高兴了?”
……
正式拜师那天过后,李小瞒就变成了云枭的小尾巴,总是喜欢绕着云枭师父前师父后的喊,喊得不亦乐乎。
而云枭除了偶尔在兵法策略和兵力部署上指点一二,其余的一切都跟门内其他弟子无异。
她每天上午去技艺传授区认识奇兵门自主研发出来的各式兵器,再找人对练格斗术。
只是,大家都害怕被李小瞒挑中做对手,人家可是门主大人至今收入门下的第一个亲传弟子,嫡亲嫡亲的宝贝徒弟,说不准以后也就唯她一个了。
笑话,谁敢跟她动手,万一失手给这位大小姐弄出个好歹,保准吃不了兜着走。
李小瞒不知道他们那些人心中所想,也没功夫去理会这些闲事,只一门心思学本事。
在战术研讨室听实战经验丰富的前辈们讨论兵力部署,拟定对敌策略,每一个细节,她都会听仔细了记到心里。有时候还能抓住问题的关键点提出质疑。若是碰到不解的地方,过后再回去问师父。
时光飞逝,两年时间就在不经意间溜走。她已经十七岁,是个亭亭玉的大姑娘了。
李小瞒这几天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特别卖力的训练,接着去听研讨会,然后捣鼓自己的缩小版沙盘。那是云枭专程给她弄来,自己模拟战场练习排兵布阵用的。
于是在云枭的放养政策加上李小瞒自己的亢奋状态,一不小心钻进了奇兵门的整套培训里,就把自己的师父忽略掉了。
倒是闲下来才发觉,这几天师父有点反常,好像是为了什么事情闷闷不乐的样子。自己也没有去留意,便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师父不开心的原因。
一番苦思无果之后,李小瞒便是不再纠结,她要去厨房给师父做几个小菜送去,顺便问问他为了什么事情不开心。
寨子中心的八角楼,是整个奇兵门的核心所在,云枭作为门主,自然也是住在这里。考虑到门中弟子都是男人,云枭便让李小瞒住到了他隔壁房间。
此时李小瞒在厨房忙活,而云枭则是在房间里接待一个神秘访客。
“哎呀!我说我的萧大哥,萧大爷,萧大财主,我求你了成不?别笑了,你倒是给我出出主意啊,我这都快被这丫头左一句师父右一句师父给逼疯了。”说话这声音正是云枭,估计那事儿小不了,言语间都透着一股子暴躁。
那被云枭唤作萧大哥的男子,正是北冥的九皇子,天照第一富商萧清绝。
萧清绝看到这个在沙场上泰山崩顶都能保持沉静的小兄弟,到了情场上竟然没半点自控能力,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看到萧清绝闭口不言,云枭吐出一口浊气又开始骂骂咧咧:“都怪马万楼那个老家伙!瞎扯淡!胡折腾!老不死的!逼良为娼……啊呸!逼爷为师!”
说完又是夸张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往萧清绝身上抹,萧清绝冷眼看他,不语。云枭偷瞄了一眼,见萧清绝无动于衷,又继续哀嚎:
“想我堂堂一门之主,平日惩恶扬善……倒是从来没做过,可我也没干那伤天害理的缺德事啊,这是造了了哪门子的孽,老天要这么惩罚我?”
萧清绝十分嫌弃的瞥一眼云枭,慢悠悠的开口:“李小姐她一个姑娘家混在你们这男人堆里头,总得有个名头吧?就算她自己不在意,李国公亦不介怀,可这损名节的事,能避免还是避免吧。师徒就师徒吧,挺好的,至于你嘛,什么时候开始顾及世俗的眼光了?”
说着萧清绝便是站起身来,脸上写着“告辞”俩字,显然是准备打道回府了。行至门口,又想到一些事便回头补了一句:“哦,你的徒弟她也不是世俗能够捆绑住的女子,再说了,你不是另有身份吗?实在不行,就让云枭彻底失踪吧。她来了,我先走了。”
让云枭彻底失踪?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到时候只是师父消失不见,而我,便以全新的身份重新认识她。云枭思及此处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
解开了心中郁结的某人,此时像被勾去了魂魄一般,不是两眼直勾勾的发呆,就是痴痴傻笑,直到门外传来他乖乖小徒弟的呼声,才整个清醒过来。
“师父,你在吗?我给你送晚饭来了。师父……”
李小瞒端着托盘,上面摆着两盘家常小菜,一碗鸡蛋羹和一大碗米饭,嚷嚷着来到云枭的房间门口。
云枭稍微调整一下尚未平复的激动心情,戴好面具这才出来开门。
看到门外的少女双手端着托盘,脸上有期待,有讨好,还有些小心翼翼。
云枭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了一回自己:混蛋!变态!把一个孩子从山上捡回来,还收她为徒,结果就是等着养大之后将她吃干抹净吗?
李小瞒眼见师父开了门就愣着不动,似乎又是神游天外去了,对于自己师父这种随时脱离状态之外的情况,李小瞒这两年来早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就这么端着吃食站在门口,盯着师父那张因为走神而呆滞的脸,适时在心里默念倒数:三,二,一,回魂!
云枭鄙视完自己,发现因为自己走神现在还被堵在门口的小徒弟,心虚的笑了笑:“爱徒,你来啦。”
李小瞒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整个托盘扔出去:这还是不是师父他本尊?无端端改口叫爱徒是唱哪出?还有,那肉麻到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云枭像是没察觉到,一句话就把自己的小徒弟吓坏了,眼睛瞟到托盘上的鸡蛋羹,立马不顾一切扑了过去。
李小瞒看呆了,吓傻了,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眼神却直往云枭身上扫,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这个师父,要么被掉包了,要不就是脑子坏掉了。
这上午还好好的,下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李小瞒想着就觉着瘆的慌,慢慢站起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个……师父,你先吃晚餐,我去训练了,一会儿你吃完放着等我过来收拾。”话音还没落下来,李小瞒就跑得没影儿了。
虽说之前师父那个饿虎扑食的动作是夸张了点,难看了点,不过好在他还记得,他吃饭的时候旁人都要回避。
师父从不给别人看他的真容,想到这里,李小瞒才彻底放下心。
师父还是师父,还记得不在人前摘面具,说明脑子也没有坏掉,或许这只是师父偶尔表现出来的另一面吧。
云枭好笑的看着一溜烟跑掉的徒弟,起身去关好门回到桌前,摘下面具准备好好品尝自己徒弟亲手做的饭菜。
菜式很简单,一盘回锅肉,一盘蒜泥炒青菜,还有一碗鸡蛋羹。云枭看着黄灿灿平滑滑的鸡蛋羹,从仿若镜面的碗里,一眼,就穿越了时空,回到儿时的画面……
从自己刚刚记事那年起,记忆里最深刻的吃食,就是娘亲蒸的鸡蛋羹。
娘亲从没有将鸡蛋羹蒸坏过,从加水和调味到火候的控制都把握得刚刚好,每次蒸出一大碗,都是云枭自己狼吞虎咽的消灭干净,而娘亲则是坐在对面微笑的看着。
当时的云枭以为,这一碗鸡蛋羹的幸福,会陪伴自己很久很久……
云枭的娘亲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医女,嫁给云枭的爹之后第二年就生下了云枭。
丈夫疼爱自己,儿子又聪明乖巧,日子虽然平淡,可也满满都是幸福甜蜜。
一家三口的美满生活一直持续到云枭十岁那年戛然而止。
那一年世道不太平,在云枭母亲的家乡爆发了战争,无情的战火导致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这个善良的医女在求得丈夫和孩子的支持,奔赴到战场义务帮助医治负伤的士兵以及百姓。
本来战况很是乐观,在敌军没有兵力支援的情况下,城门决计是守得住的。然而,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因为让人始料不及。
意外终究是来了,就在胜利到来的前夜,被永远拉上了黑色的天幕,曙光,再也没能升起。
军中一名副将被敌军收买,轮到他值夜守城门那晚悄悄打开城门,借着夜色掩护,敌军顺利入了城。
等到察觉时仓促反击但为时已晚,敌人犹如洪水猛兽一般,迅速吞没了整座城——城中的士兵和百姓,尽数被屠,无一活口。
二十余万冤魂中,也包括了云枭的娘亲。
这一变故瞬间让一个家庭崩塌瓦解,一个失去挚爱的男人一夜之间白了头;年仅十岁的云枭,再也吃不到那碗叫做幸福的鸡蛋羹……
这个十岁的孩子,在摊着空了的双手呆坐了三天之后,仿佛经历了沧海桑田,蜕变成一个成熟的男子汉。
他拉着父亲的手,告诉他:你还有我!
简单的一句,拉回了游走在堕落边缘的父亲。
自此之后,他每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待上一整天,晚上才会出来陪着父亲吃一顿晚饭。
他叫父亲收集所有兵书,哪怕只有一场战役的记录,他也不放过。
是的,他恨极了战争。只是他把恨深埋在心里,转化为动力,潜心研习排兵布阵,并从中演化出一套属于自己风格的兵法。那一年,他才十五岁。
云枭虽说聪慧,但也不至于小小年纪就在兵法造诣上自成一派。
究竟是上天垂怜,还是心中的恨冲破了界限,总之,云枭创造了奇迹。
随着年龄的增长,云枭在军事上的天赋便更加凸显出来。
云枭对战场地势的充分利用,对战局突变因素的全面掌控以及对兵力的合理分配,让他的每一个战局,都拥有最为接近完美的部署。
然而,他并不效力于任何一个国家,因为,他恨战争。
他选择把那个军事奇才隐藏起来,至于奇兵门,那是为将来做的打算。
他绝不允许战争再夺走他在乎的人。
假如有一天,战火波及到身边至亲至爱之人,那么,他会亲手覆了这天下,只为了,给身边的人最好的守护。
只有太平盛世,方能许以一世安稳。
云枭从记忆中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一碗鸡蛋羹,让这个坚硬如铁的男人,如同重活了一遍,再一次去切身感受记忆深处的幸福与疼痛。
看着早已冷却的饭菜,云枭颤抖着手拿起汤匙,一点点,一点点,小心翼翼的靠近那碗鸡蛋羹,生怕动作大点就会破碎了面前这份幸福。
云枭开始期待,期待能够从中尝到,被夺走了十年之久的幸福的滋味。
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品尝到了。云枭闭上眼睛许久,然后缓缓睁开,眼底一片清明。
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失而复得了,却没有喜悦的情绪,有的,只是拼死守护的坚定!
李小瞒刚做完一套训练,心情极好的往回走,师父应该吃完了,还要回去收拾呢。
此时的李小瞒全然不知,自己贪图方便做的一碗鸡蛋羹,却连同自己一起烙进了那个男人的心里,再也无法消除抹去。
“师父,我回来了,你吃完了吗?”李小瞒人还没到声就先到了。
云枭状似无奈的摇摇头,这鬼丫头整日蹦蹦跳跳没个正行,容易轻信于人,心无城府也没有防人之心,这要真的领兵上战场,那场面简直不敢想象。云枭想着,便是打算什么时候带她出去磨砺一番,也好认识到人心险恶。
起身去开了门,李小瞒正好蹦到门口,抬头对着自家师父傻傻一笑,刚欲开口却被云枭突如其来的一个拥抱堵了回去。
时间停住了,画面被定格。
云枭安静的抱着她仍稍显瘦小的身体,感受着她的温暖,一动也不动。
李小瞒彻底蒙了,就像被点了穴,连血液都停止流动了。
好久,李小瞒试着眨了眨眼,然后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云枭:“师…师父,你怎么了?”
云枭松开她,侧过身让出门口,示意她进来。李小瞒一脸茫然,不知道今天的师父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两人在桌旁坐下,云枭沉默不语,李小瞒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瞒……”最终云枭开口打破僵局,却又吞吞吐吐,始终说不出来。
李小瞒扯出一抹笑,故作轻松的说道:“师父,我喜欢你。”
云枭猛然抬头,盯着对面的少女,眼神里却充斥着质疑,他怀疑是他听错了。
云枭还没来得及多想,却又听见她说:“因为你是师父,也是救命恩人啊,我觉得我很喜欢师父。所以,看到师父不开心了,我也不开心。我害怕师父是因为我笨或是不听话而生气,师父,我以后都听你的话,我会很努力也会很乖,你别不开心好不好?师父……”
师父?因为我是师父吗?
是啊,我们是师徒,她那么清澈干净,我怎么能够让她被世人唾弃?只要我还是云枭,就不能跟她在关系上有所僭越。
尽管这样的念头撕扯着云枭的心,他仍忍痛笑着回答她:“师父也很喜欢小瞒啊,不要担心,小瞒很乖很聪明,师父也没有不开心。”
“真的吗?那以后如果师父你不开心的话,一定要跟小瞒说哦,我先把东西收拾下去。”李小瞒说着就站起来收拾桌上的残羹,皱成了包子的脸也瞬间笑开了花。
看着她麻利的收拾干净出了门,云枭脸上的笑容收敛,如果摘下面具,会看到他的额上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是心痛了啊!
只过了片刻,云枭就舒展了眉头。因为他知道,她跑不掉,他也不会让她跑掉。
李小瞒端着托盘一离开云枭的视线范围,跟着就逃似的奔向厨房,到了厨房放下托盘,她蹲坐在地上。
其实她什么都懂,她并不是表面那样单纯懵懂,她也不是没心没肺,她更不是没有半点城府。
毕竟从小就被按照三军将领培养,以她十五岁的年纪,心机却深沉到无法想象。
这些年她太累了,她过早的收敛稚气,在各种阴谋中试炼,与苦难结伴同行。
她秉承家族的意志,逼着自己成长,只为了在充斥着血与火的沙场上,多一分生存的希望。
因此,粗枝大叶下掩藏的,是一颗七窍玲珑心。很多事情在李小瞒的心里都了解得通透,只不过,难得糊涂。
无知,是福。
她在奇兵门这两年,卸下了所有包袱和伪装随性而活,这段时光,或许会是以后都会回味的美好记忆。
所以她不要疼痛。
她知道师父喜欢她,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她却保持着清明的头脑,她知道,他和她是师徒。从成为师徒那一刻,就注定了两人之间不会再有别的。她在奇兵门的形象,从来都是懵懂单纯,因此,她可以公然的拿着无知当乐趣。
后来,马万楼来了一趟四方寨,说是李国公来信了,快三年的时间,想来李小瞒也该学有所成,要是可以的话就尽快回家。
收到马万楼口信的李小瞒轻叹了一声,奇兵门里有的,李小瞒都学了个七七八八,也是时候能出师了。
简单快乐的日子,没剩几天了。
听说最近天照与北冥的边境不是很太平,如今怕是准备开战了,若不是三军出征在即,爷爷也不会那么急着叫她回去。
在四方寨里漫无目的的晃荡,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此次天照出兵平乱,李小瞒自然也是很想去的,如果她所料不差,三军统帅应该是清影公主。
李小瞒现在理论学的很好,只差积累实战经验了,能够跟随慕清影出征,也是她求之不得的。
过不了多久,她就要离开这里了。
在四方寨的两年多,对于李小瞒来说可能是这辈子最快活的。
没有负担,没有压力,没有纷争。
只是不断的学习,训练,探讨,充实且无忧。
可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这两年像梦,如今,梦醒了,就该回归到现实当中。
她背负了家族的使命,传承了将门的意志,所以,她属于战争。
这,就是现实。
云枭是不愿意她走的,至少,不想让她那么快离开。
他来找李小瞒,明知留不住,云枭却还是想要试一试。
“徒弟,你这就回去了吗?”云枭问她。
李小瞒点头:“战场才是最好的学堂,这话不是师父说的吗?”
虽然对这里的生活很是不舍,但她更不能错过这次出征。
为了锻炼自己,也为了慕清影。慕清影和她一样,都希望天下太平,她继承李家的祖志,同时也希望帮慕清影一起,实现天下太平的愿望。都道慕清影只是为了夏侯峥才这么拼命,但其实,慕清影的初衷却是为了整个天照。
“师父,我也应该要去战场上锻炼了,不是吗?我会用师父所授的本事,打一场漂亮仗。等我凯旋归来,我就回来看你,或者你去天照找我都行。”见云枭不说话,李小瞒便宽慰他。
云枭被她故意夸张的豪情逗笑了:“好,你要是能在交战中独自完成一次兵力部署并取得胜利,就算你通过测试,我便允许你出师了。”
本来云枭是不放心的,毕竟李小瞒一直都是在学习和训练,顶多就是在沙盘上动手实践。
但听说是命了清影公主为统帅,云枭便没有那么多的担忧了。
云枭相信清影公主会照顾好李小瞒,毕竟,慕清影的战绩在那摆着,做不得假。
若是寻常时候,云枭一定会陪着李小瞒同去,只有战场上,李小瞒才能得到他云枭的真传。
只是如今他必须留在奇兵门。
李小瞒走了,走之前去跟所有人告别,却独独没有找见师父。
“等我凯旋归来,一定要来找师父给我奖励!”李小瞒暗自决定。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别竟是数年。
云枭远远对着李小瞒的背影挥了挥手:“小瞒,保重!”
他亦没想到,离别差点成永远。
……
“回了天照之后,我代替爷爷随你出征,慕泽取消婚约的时候,我其实是觉得松了一口气。后来,我加入了天机营,而我们在边关一呆便是数年,直到你出事,天机营才被夏侯峥带回了皇城。”
“我以为,这辈子怕是不可能再跟师父相见了,却没想到,宋宇飞来了!宋宇飞求亲于我,我觉得莫名其妙,可是,我却发现,他对我,似乎很了解。你失踪之后,他没有回东临,一直留在皇城。”
“他倒是经常来找我,起初我并不在意,也不怎么想搭理他,可他,倒是很会投其所好,他托人带给我一些精妙的兵法书籍,我按捺不住,便是见了他几次。我拿他当朋友,志趣相投的朋友,虽然我发现,他跟师父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可是,我潜意识里又不想将他们联想到一起……”
“后来,东临和北冥达成了协议,终于联合到一起,对天照发起攻击。夏侯峥让我们天机营去守边关,我们只能领命。宋宇飞想跟我一起去战场,可他是东临人,就算我信他,整个天机营又怎么可能相信他呢?”
“我跟他告别,和其他三位统领一起,领兵出发……”
——
当时,天机营加上驻守边关的将士堪堪够得上五千,东临和北冥结盟,随手派出一些炮灰士兵也能轻易破了此关。
天机营三千士兵虽然骁勇善战,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狼多。天机营上下就算个个都是钢筋铁骨,又抵得住多少次碾压?
新一轮的苦战,随着夜幕降临而宣告结束。
今天已经是到达边关的第四天,全军将士拼尽全力,才勉强护住了城墙。明天,还能不能守住?
李小瞒等四个天机营首领聚集在城墙上,一天的激战耗尽了每个人的气力,此时众人都是背靠着城墙席地而坐。
“他娘的,实在不行,明天老子出城应战,破城既已成定局,还不如痛快战上一场!”说话的是袁东,虽说这话是豪气干云,可声音却怎么听都觉得缺了几分底气。
连续四天的奋战,换了旁人早就倒下了,也就是天机营,如今虽说快耗光了精力,骨子里的气节还在,挺拔的脊梁没弯!
李小瞒本来靠坐在城墙闭眼养神,听闻袁东这话,微微睁开瞥了他一眼,实在是连鄙视的力气都使不出来了。只好又闭上沉重的眼皮,歪着半边脑袋冥想。
李家一门皆是忠勇之士,奈何自古以来许多忠义之臣被奸佞迫害,身死有何惧?只是苦了爷爷,戎马一生为国征战,如今老了竟是白发人要送黑发人,这失去爱孙之痛,他可能承受?
李小瞒思及此处,心底一片悲凉。
“小瞒,你睡着了吗?”袁东刻意压低声音传了过来。
李小瞒微微睁眼,摇了摇头,顿了一下,轻声说道:“你带一些将士们,连夜把城中的百姓都送出城去吧,明日怕是守不住了。我们战死义不容辞,百姓一定要撤走。”
袁东听出李小瞒语气中的苍凉,也不免心生悲怆。
从那道出征的圣旨发来天机营那天,全军将士便明白了,这一次,怕不是出征,而且赴死!但整个天机营全数到达边关,没有一个人退缩!因为他们心里装的,是使命,是百姓,是国家!
天机营的使命就是保家卫国,抵御外敌入侵!
战至最后一人,洒尽最后一滴血!这,就是是天机营传承的意志!
袁东撑着疲惫的身躯走下城墙,刚刚围坐在李小瞒附近的几个将领听见了安排百姓撤离的命令,此时不用谁发号施令,十几个人自觉起身跟随着袁东离去。
李小瞒是真的累了,她已经撑到极限了,浑身再也没有一丝力气,而脑子里也掏空了师父所授的理论。
或许是还是欠缺实战经验吧,终究还是及不上师父丁点皮毛啊!如果师父在这里,能不能再次创造奇迹?
李小瞒如是想着,脑袋越发沉重了,就这样睡了吧,睡醒起来,一切,都还是美好的。
李小瞒现在的状态非常糟糕,几天几夜不眠不休,体力早就严重透支了。这一晚上坐在城墙之上,随着夜越深天气越是凉,加上不时刮起的夜风,李小瞒就在这极度虚弱中受了风寒,发起了高烧。
之前在她身边的那些将士都去帮助百姓撤离了,如今身边便是一个人也没有。
李小瞒在虚幻和现实中挣扎,一会儿看见天机营的将士们浴血奋战,其惨烈程度让人不忍直视。
意识模糊的时候,她又感觉自己回到了奇兵门。
师父对自己可以说放任不管,偶尔心情不错才会传授一些经验,还必须以一碗鸡蛋羹作为交换。
尽管如此,李小瞒仍然受益良多,因为师父所教的全是个中精髓。
那时候虽然经常被那个无良师父恶心到,但是在奇兵门,无疑是李小瞒最快乐的时光。
李小瞒记得最深的,是师父那个莫名其妙的拥抱。
“师父,徒弟没能扬你老人家的威名,反倒给你丢脸了,你这个无良师父,可别怪我啊。”李小瞒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此时的城墙楼梯处,一个身影狂奔上来。
“小瞒,小瞒你醒醒,别睡听到没有?不要睡……”来人手足无措了半天才想起来要把李小瞒抱下去,手忙脚乱了好半天,总算是把人安置在了营帐中。
借着营帐的烛火才看清来人,正是悄悄尾随着李小瞒赶来战场的宋宇飞。
宋宇飞惊慌失措的在营帐在大吼军医过来救人,一会又是打水湿毛巾给李小瞒降温。每次面对她,总是不能保持冷静,比如现在,拧一条毛巾也好几次都差点让毛巾掉到地上。
军医还没有来,宋宇飞什么也做不了,索性坐在床沿上,紧紧握着李小瞒滚烫的手,看她病态的脸,盯着那片苍白,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
几个将领簇拥着军医来到李小瞒的营帐,宋宇飞一见到军医便是急忙让出床边的位置,还顺势一把把军医拽了过来。
见到军医在给李小瞒诊治,宋宇飞终于能稍微控制一点情绪了。扫了一眼挤在帐内的几个将领,眼神瞬间阴冷下来。
“你们几个大男人是干什么吃的?让一个弱质女流撑了那么久!连个女人都比不上,你们不觉得惭愧吗?”
李小瞒现在的情况不明,宋宇飞把一肚子担忧化作火气全喷向眼前的几个人。
在场的也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军营里从来就没有好脾气,李小瞒平时性格豪爽,也都把他们当兄弟一般。如今李小瞒没倒在战场却是倒在了病床,他们也难受。
一个脾气火爆的小队长听到宋宇飞这话立马就炸了:“你有能耐就拿起兵刃上场杀敌!你为小瞒姐做了什么?只会跟在小瞒姐后面当累赘吗?保护不了自己喜欢的人,你凭什么教训别人?我们还没质问你,如今东临与我天照开战,你身为东临子民何以会跑到我天照军营中?”
宋宇飞本想据理力争,却发现说什么都是苍白。
人家说得没错,我为你做了什么?我竟然什么都没做,我以为以后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所以,我没有把所有东西都教给你。现在看来,我真是不可原谅。最后竟然连留下来守着你的资格都没有,我拿什么来爱你?
我拿什么来爱你!?
宋宇飞失魂落魄的走出营帐,留下一个个将领面面相觑。
夜风习习,一阵阵吹过他的发,他的面容,卷起他略显狼狈的衣衫。宋宇飞在营帐外站了许久,直到夜风带走他最后的茫然于失措,他从腰间取出一枚特制信号弹放到夜空之上,随后离开了营地,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军医已经诊断完毕,正被几个人包围着追问李小瞒的病情。
“李将军的情况不太乐观,她的体力透支十分严重,加之受了风寒,寒气侵入体内,如果明早天亮之前还退不了热,恐怕……”军医说着叹了口气,惋惜的的摇摇头。
营帐里这几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受再重的伤都未曾皱一下眉,可听见军医的诊断之后,却一个个都红了眼眶。
其实宋宇飞说得没错,他们确实应该惭愧的,同属天机营的将士,他们这群人,竟然让一介弱质女流负担得最多。
------题外话------
你们就不打算说点什么?
天天看三叔跟小侄女儿腻歪,这两天换换口味,明天就好了哈!
这几天画画都没网,都是码好了存稿君代发的o(n_n)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