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伴着黄衣丫鬟惊恐地叫声,一道浅影凭空而来,正将人接住,随后莲足踏水,轻巧地落在岸边。
定睛一看,正是本该安静在酒楼的小风姑娘,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下即将入水一游的魏家小姐。
等她站稳,小风退后一步,望向魏燕蕊。只见她右手紧紧按在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目光却落在一侧。
小风姑娘顺着她的视线,只见水面上花束已然四散飘落,三三两两的花瓣随水漂零,全然不复此前的鲜活。
魏燕蕊神情有些怔然,只片刻转而注意到面前之人:“你……”
她话音未落,就被赶来的黄衣丫鬟一把拉住,焦急地检查:“小姐,你怎么样?可吓死人了!”
魏燕蕊这才缓过神来,“不碍事。”说着目光落在对面:“多亏这位姑娘相助,不然我可就丢大脸了。”
听到这话,黄衣丫鬟立刻激动地上前行礼:“多谢这位姑娘,不然我家小姐还不知会怎样呢。”
她脸上充满感激之色,又透着些许自责与后怕。
刚刚应该跟过去的,她家小姐毕竟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儿家,众目睽睽之下跌落河中,那场面简直不忍直视!
小风姑娘听了扶起她,随即露出歉意:“严重了,说来事情也算因我而起,二位如此倒令我不安。”
魏燕蕊闻言疑惑地看着她,小风当即解释:“那只闯祸的白鹅,是我的。”
黄衣丫鬟略感意外,听到这话,人群中也传来惊讶的声音。反而是魏燕蕊,饶有兴味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想不到你看着柔弱,却养这么彪悍的宠物。”
黄衣丫鬟嘴角一抽,我的小姐啊,你忘了她刚刚才救了你,绝不是什么弱女子。
小风姑娘微微一顿,接着道:“是我看管不严,令小姐受惊了。若有什么我能弥补的,尽管开口。”
魏燕蕊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既然你这么诚恳地道歉,我就不跟那蠢畜牲计较了。不然,非得宰了它不可!”
说话间她陡然杀气腾腾,死死地盯着某处。
顺着她的目光,只见大白鹅施施然摇晃而来。所过之处,围观众人避之唯恐不及。
见此情形,小风姑娘眉间微蹙,眼中带着警告。
似是感觉到什么,大白鹅动作略有收敛,不再大摇大摆地吓唬人。但仍然高高昂起小脑袋,绝不肯丢了排面。
在它小范围的清场下,随之而来的两人显露出来。
这时小风姑娘敏锐地注意到,黄衣丫鬟盯着那姓江的书生,面色不善。
而魏燕蕊则高兴地迎上前,关心地道:“江公子没事吧,都怪我不好,被大鹅堵在桥上,险些冲撞了你!”
“……”
见她这反应,在场不少人面面相觑,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方才大家伙儿看得分明,那江书生只顾着自己避开,魏小姐才遭殃的。不说责骂几句,还反过来关心他一个毫发无损的大男人?
那玄衣小哥躲开也就罢了,瞧着眼生,一看就不认识魏小姐。可江书生明知道魏小姐对他的心思,竟然也是事不关己的冷眼旁观。
啧啧啧,这上赶着的确不是好买卖!
小风姑娘下意识的观察黄衣丫鬟,果然,见她不忿地直跺脚,一脸怒其不争的不满:“小姐!明明是他……”
“小茶,不得无礼!”魏燕蕊厉言呵止,不安地望着江书生。
江书生却微微一笑,温柔道:“魏小姐言重了,小茶也是关心你。对了,适才可曾伤到?”
魏燕蕊见状松了口气,连忙摇头,“虚惊一场,没事儿的。”说着想起在她旁边的人:“你看,就是她救了我。”
“对了,还没问你是谁呢,之前好像没见过你?”
小风姑娘瞥过江书生探究的眼神,只道:“我姓风,数日前来此地办事。”
魏燕蕊听了,立刻回道:“是小风啊,我叫魏燕蕊,是魏家庄的。”接着介绍:“这是江严江公子,在这附近的来谨书院读书。”
“至于这位……”
她迟疑地看着一旁的玄衣公子,不确定他是否只是路过,江公子好似有意无意地堵住他的退路。
而另一边,那只颇为神气的大白鹅,此刻正停在小风姑娘身旁,却对他虎视眈眈。大有他敢过去,它就敢冲上去咬下一块儿肉的架势。
不知为何,她有种这大白鹅在挑衅的感觉。也许,双方是认识的?
这时江严开口:“这位兄台,在下与你也曾数次见面。难得今日有缘,可否告知姓名,今后来往一二?”
数次见面?小风姑娘心思一转,似乎有了答案。
接着就听那江严解释:“公子在书院抄书,写得一笔好字,连教习都赞不绝口,在下自愧弗如。”
“真的?”魏燕蕊面露惊叹,仔细打量这位玄衣公子。
之前太过匆忙,如今细看果然龙章凤姿,风仪天成。而且周身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贵气,令人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更重要的是,她心知江严有多高傲。能让他说出这番话,哪怕只是谦词,也足以证明他极为出色。
而旁观的小风,则不会错过江严眼中一闪而逝的嫉色。
不过,在书院走动,还是抄书,倒不失为一个快速了解世情的好办法。
只是,这个人,从骨子里就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这江严怕是要碰壁了。
果不其然,那人似是一顿,随即继续往前走。
小风姑娘见状,暗暗约束白鹅不要挑事。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她耳边留下淡淡一声:“不必。”
咦?她心间微动,意识到这是对江严的回话。
跟着一股怪异的不平涌上心头:两个字,竟然是两个字啊!
她不由得回想起这几日与那人的相处,明明所住一墙之隔,细数下来,他们唯一的对话竟只发生在第一次偶然碰面:
“你好,我姓风,刚搬来隔壁住。”
“嗯。”
以上,结束。
她现在这副面孔自带亲和力,只要有心与人相交,几乎可以说无往而不利。但在这人身上折戟沉沙,难得有种莫名的挫败感。
说起来,就是当年浑身带刺的清竹,也没他这么冷,反倒令她生出一丝好奇。
再次化身小风,对顾少卿来说驾轻就熟。有“隐生”相助,不单单是面容,就连身形、气息也一并改换。能让她快速融入人群,而不必担心节外生枝。
这时一道弱弱的声音,将她放飞天外的思绪拉回现实。
“江公子……”
这时,魏燕蕊小心翼翼地看着江严,生怕戳伤对方的自尊。
想来这个江严一向颇受追捧,不知过往是否也曾遭人毫不犹豫的拒绝。
想到这儿,顾少卿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只见对方自嘲一笑,仍是一派温文尔雅:“是在下唐突了。”
见此情形,魏燕蕊一脸愤愤不平:“江公子谦和有礼,是那人太目中无人了!”说着,她转向在场的顾少卿,似是迁怒:
“那人什么来路,你们相识?”
顾少卿心中微晒,无妄之灾:“见过,只是不熟。”
魏燕蕊犹自不平,恨恨道:“真真白瞎了那副模样,金玉其外!”
小茶听了一急,连忙扯了下她的衣袖,满是不赞同。
在她看来,那位陌生的公子看着就不好惹。何况人家才走出多远,没得平白得罪人,还是为了这个江严。
小茶对这位江书生似乎有所不满,旁观的顾少卿看得一清二楚。倒是那江严好似不曾察觉,反而将目光投向她。
“风姑娘身法不俗,不知出身何处?”
当今天下世家王国并立,并无任何修行宗派。普通人踏上修炼之途,九成以上与这两方脱不了干系。即使少数人偶得机缘,若想更进一步,也要考虑投入一方门下。
如此一来,修为高深者,大多来历可循。
顾少卿不知,这是好奇一问,还是对她起了疑心。不过,这位江书生倒是警惕。
略一思索,她坦然道:“家传。”
就像魏燕蕊所在魏家庄一样,世上仍有许多小家族亦有传承。萍水相逢,交代这点已经足够。
“原来如此。”江严点点头,转而似是羡慕地道:
“若在下也能有姑娘的本事,方才便可及时拉住魏小姐,实在惭愧。”
说着他脸上浮现出歉意,望着魏燕蕊的目光,带着十分温柔。
果然,魏燕蕊闻言惊喜万分,当即道:“江公子只管保重自身,我自幼习武,就算真的落水也不碍事。”
江严淡淡一笑:“那就好。小姐今日受惊,回去后记得喝碗安神汤。在下还有事,告辞了。”
说罢转身离去,魏燕蕊欢喜地望着他清隽的背影,神态留恋不已。
顾少卿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这位江书生,三言两语就将先前的冷漠表现一笔带过,让魏燕蕊对他死心塌地,倒是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