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房中只剩谢挺与李长安二人,谢挺才问道:“常兄请说。”
“那好。”李长安颔首,“实不相瞒,这回我来坐船,实是来寻一位仇家。”
“常兄仇家是何人?”谢挺谨慎问道。
李长安道:“放心,不是少东家你的人。”
“这忙我自然是愿意帮的,可是……”谢挺沉吟一会,“那夜蛇乱,常兄你将我救下时显露的身手我也见到了,若连你都对付不了的仇家,恐怕我手下那些人也拿他没办法。”
他说着,神情一动:“不过若是下毒的话……”
“如何对付那人,少东家不必多想,我自有手段。”李长安平静摇摇头,龙骧卫是何等人物,若下毒,只怕无用反倒打草惊蛇。
“常兄要做什么,只管与我说就是了。”
李长安道:“我听闻船上有一密室,其中阵法连元始境都可困住。”
谢挺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寒芒,不动声色道:“常兄说这个做什么?”
“别误会。”李长安道:“我只是想借那阵法一用,好困住我那仇家,对其中宝物并无兴趣,相反我还有一物赠予少东家。”
李长安却已掏出玉匣推到谢挺面前,“这是西岐流出的丹药,名为蛟血丹,可助人突破练血境。使炼体有成者七日服一丸,连服七次,只要不是资质太过鲁钝者,应当能入练血。这玉匣中有四十九粒蛟血丹。”
“这……我已是欠你恩情,如何能生受得起。”谢挺犹豫着,心中大动,他父亲死得突然,还没来得及为他铺好后路,死后连那些跟跟随父亲的高手也大多黯然离去,如今他麾下高手甚至还不如几个势力强些的掌柜,若李长安所说属实,这四十九粒蛟血丹假以时日便是七名练血境以上的好手。
接管青铜船三年间,谢挺曾欲向大宗之中购置丹药培养自己的属下,但那些大宗无不把本宗独门丹药捂得严严实实。他也向东西往来的船客买过丹药,但往往受骗居多。
“少东家若想好了,便来找我。”李长安却将玉匣收了回去,只拿出一颗放在桌上,“记住,要亲自来。”
说完,他起身离去。
谢挺捏起一枚蛟血丹嗅了嗅,被腥臭的味道冲得皱起眉头,他面色阴晴不定,过了一会,对门外喊道:“来人!”
……………………
船沿边,两根极长的鱼线末端吊在水中,整根被风吹得微微晃荡。
穆藏锋握着钓竿的手极稳,却是没看鱼浮子,转头与越小玉膝上的童子你一句我一句对着道经。
童子连话都说不清楚,但念起道经却字正腔圆,有板有眼,像背书的私塾学童。
姬璇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单手不时抖抖鱼竿,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
“师妹可是感到无趣?”穆藏锋转头道。
姬璇打了个哈欠:“这船上也没个好去处,无聊至极。”她对越小玉扬了扬下巴:“小玉,你说是吧。”
“还好……”越小玉想了想,她以前隐居山中的时还没这船上有趣呢。
“师妹若无聊,我倒有个建议。”穆藏锋认真道。
“说。”姬璇登时来了精神。
“童子本体乃是云庭真人的本命灵物玉诰金书,三千道经俱记录其中,师妹可与我一同温习经义。”穆藏锋摸了摸童子的头。
“……那还是钓鱼吧。”
这时,一阵脚步声接近,有人吟道:“雪残江水岸,风过钓人船——”
姬璇一转头,见到回来的李长安:“难得师弟有这雅兴,看来那少东家答应了?
“还没”李长安摇摇头,走到几人身边,“但他会答应的。”也许财帛无法打动谢挺,但那些蛟血丹却可以。
“啧啧,不过花那么些蛟血丹,可真让人心疼呢。”姬璇道:“靖道司围剿龙骧卫,这样的大事,下回可没咱们捡漏子的机会了。”姬璇说着,忽的神情一动:“有了!”
她一甩钓竿,上来的却是个空钩子,不由扯了扯嘴角,一阵无言。
李长安捡起钩子,捏起一团酒糟调好的鱼饵包上去:“舍得下饵,鱼才看不清里面的钩子。”
他从姬璇手中接过鱼竿,把鱼线往水中一甩。
没一会儿,鱼浮子剧烈颤动,鱼线被扯动绷紧,李长安拽了拽鱼竿:“咬钩了。”
“真厉害呀……”越小玉小声欢呼。
但紧接着,只听嘣的一声,那鱼线被生生扯断,江中一道黑影卷起浪花,潜下水中。
穆藏锋意味深长道:“鱼太大,师弟应付不了又如何?”
“倒忘了……这江里好多水妖。”李长安收回鱼竿。
回船后,去八层喝了一壶茶,在黄详处也没问出什么其他话,李长安便出酒楼欲回房,转角却感到身后有些不舒服,转投望去,只见黄蔻正偷偷看着他。
李长安不以为意,转身离去。
黄蔻坐在酒楼二楼处,面有隐忧。
这几日父亲看她的目光有些不对,说不清是悲哀还是失望,难道他知道自己和少东家的事了?对,定是如此,这常安那夜见到自己和少东家一起……定是他告诉了父亲。
黄蔻一阵心慌。
“他怎能这样,我也是为了父亲好,少东家……少东家说父亲年事已高,在十位掌柜中又势力最弱,迟早要被其他人吞并了去,到甚至有性命之忧。他离开这船上才最好,他离开,少东家便会娶我……”
“但父亲怎知我一片苦心,他若知道了我已与少东家在一起,他会如何想……他定会误解我,不行,他怎能误解我……”
黄蔻怔怔想着,一滴泪从眼眶中滚了出来,滴在桌上,泅出一片深色水痕。
“蔻儿?”
熟悉而慈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黄蔻忙擦了擦眼泪,回头一看。
黄详憔悴的脸上满是关切,小心问道:“怎么了,可方便与为父说说?”
说着黄详叹了口气,自责道:“那夜蛇乱想来你也受惊了,康成他,唉……早知此前,我便不会阻止你们。怪为父无能,时至今日,却还不能让你安心。”
“爹,我……”黄蔻怔了怔。
“你是在怕少东家会对爹动手吧?”黄详沙哑一笑,走到黄蔻身侧。
黄蔻只觉发髻被他动了动,随即听黄详道:“簪子都带歪了,往常你可从不会这样。咦,怎么不是你娘在你及笄盘发时传你的那根?往日我叫你好生珍藏着,你却总说那是娘留下的,不肯摘下来。”
黄蔻闻言一阵心虚,她娘亲两年前病逝,从此她始终就戴着那根双鸾栖梧白玉簪,但这根簪子在那夜她与少东家过夜时取下,放在床边,被玄蛇蛇尾一扫,已没了踪影。
她嗫嚅道:“放在妆奁中,舍不得带,怕碰坏。”顿了顿,又补充说:“往后也不会再带。”
“看来康成一去,你竟也懂事了……”黄详面色欣慰,坐到黄蔻旁边:“你不必担忧少东家会对我如何,如今我已想通,这船上,就留给少东家和余下九掌柜争斗,此处离凉州金溏关已不远,想来不日便能抵达,届时爹带你下船去,以咱们的积蓄,在当地也能算是富贵人家,届时你看上哪家公子了,为父亲就请媒人撮合,叫他们来上门提亲。”
黄蔻这才明白,父亲对她和少东家的事还不知情,原来那常安没有多嘴,不由松了口气。
见黄蔻面色一下好了许多,黄详欣然道:“对,想开些便好。”
黄蔻忽的问道:“爹,那长安常往这跑,你们都说些什么?”
“问这作甚?”黄详想了想,不假思索道:“不过是些船上的事,他对少东家似乎有些兴趣,几度问起少东家存放财物的密室。”
“他问密室作甚?”
“不知,这船上事已与我们无关,我也无心去管。”黄详摇头道。
“爹,我出去散散心。”黄蔻忽的站起身来。
“好好,慢一些。”黄详点点头。
离开八层后,黄蔻找谢挺属下问了问,终于在赌坊见到了他。
赌坊门两边分别写着“三尺桌上天地小”,“四方城内玄机深”,中间大门洞开,没有炭火,拥挤的人群却散发出热烘烘的暖意,人群中穿得最华贵,也最显眼的一位,自然便是少东家。
同处一船上,却数日未见,黄蔻对少东家可是思念成疾,但刚跨进门槛一步,却见这位少东家刚输了一把,伸手狠狠揉了一把边上赌妓的翘臀。
黄蔻登时沉下了脸,快步到谢挺身边。
谢挺瞥了她一眼,皱眉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不要擅自找我?”
黄蔻本是见他手脚不老实,心中生气,但听到这话,心里却像是被冰冷的刀子刮了一下,面色一白。
在他心里她到底算什么?难道还不如那个赌妓?
这时谢挺却挂上了笑容,捏了捏她的脸蛋:“小美人儿,谁惹你生气了,我叫人把他扔江里喂鱼去。”
黄蔻心中还生着气,见他这模样,却禁不住开心起来,但还是绷着脸道:“本姑娘倒是想看看,堂堂少东家被扔进江中喂鱼会是什么光景。若到了城池边,怕是会万人空巷呢。”
“那好,本公子这就去跳江。”谢挺二话不说向外走。
“哎。”黄蔻忙拉住他手臂,脸红道:“我可舍不得。”
“你当然舍不得!”谢挺大笑一声,把黄蔻横抱而起,就向着一边的内室走去。
黄蔻哪不知道他起了什么心思,羞恼地把头埋到他怀中,小拳头锤他胸口:“你这人也太坏了……”
待进门后,谢挺忙不及脱她衣服。
黄蔻嘤咛一声,却轻轻推开他:“好了,找你是有话对你说。”
谢挺不理,凑到她耳边呼气,手上也不老实,邪笑道:“让本公子听一听,是什么情话?”
浓厚的男性气息逼近,黄蔻登时浑身一软,俏脸发红,娇躯滚烫,双手无力推着他的胸膛,微微喘息道:“是真的……真的有正事。”
谢挺皱了皱眉,放开了她。
“说吧。”
黄蔻心里有些怅然若失,理了理凌乱的衣衫,平复了呼吸:“这几日与你走得近的那个常安,我听说他在打探船上密室的消息。”
“听谁说的?”谢挺皱眉。
“是我爹……”黄蔻将李长安数度与黄详见面之事说出。
“原来是这个。”谢挺摆摆手,“这不足为奇,他只是欲借其中阵法一用,此事你不必多管。”
黄蔻道:“可我总觉得……”
谢挺不耐打断:“我自会处理!”
黄蔻不敢再说,低头道:“好罢,还有一事。这几日,船要停泊凉州金溏关,我爹说……说那时便要将我带下船去,你要怎么办?”
“你不跟他走不就完了?”谢挺无所谓道。
“可他不会容许我留在此处,你知道的!他……”黄蔻面色一白,谢挺此前说得信誓旦旦要迎娶她,满口打包票,现在态度看起来却让人心里发虚。
谢挺又嘿嘿一笑,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低声道:“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哪样没做到,到时候我自有计较,小美人儿回去好生等着便好。”又捧起她的脸蛋柔声道:“记得,那日要穿好看些。”
黄蔻心情安定下来,看着他双眼,认真道:“是你答应的。”
“是我答应的。”谢挺笃定说道,吻了上去。
……………………
送走黄蔻,谢挺唤来属下。
他面色阴沉:“那老东西走也就罢了,我打压他正是为了逼他出走,但他竟将自己那一股转给了别的掌柜,枉我想给他一条生路。”
“少东家的意思是?”属下问道。
“他若就这样一走了之,其他人有学有样,我这船还要不要了?岂不是乱了套?”谢挺冷笑一声:“我要让他们知道,要走可以,但要我答应了才能走。”
他语气蓦地冰冷下来,对属下道:“此事交予你去办,做利落些,至少别让那傻女人看出来是我派人做的。”
“是。”属下应道。
谢挺又问道:“你服了那蛟血丹,感觉如何?”
“药力强劲,此人所言属实,甚至他所说的七粒丹丸才能助人练血是针对资质低下之人而言,若资质好些的,四到五粒便足够。”、
“看来我得亲自去找他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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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来这周要补上感冒请假的四千字,但我日子过傻了,以为今天是周六,而我的打算是周日写……我去。这样,明天更八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