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的路上,海勒金显得比较郁闷,又显得比较烦躁,每天都催促自己的部下快点赶路。在他的不断催促下,海勒金部落的骑兵,赶路的速度相当快,几乎达到一天两百里的地步。因此,在额曰敦痛苦思索的时候,他已经带着大部队,来到了额曰敦的身后。当额曰敦到达镇远关的时候,海勒金也跟着杀到了。于是,两个部落的鞑子,几乎是前后脚,源源不断的赶到了镇远关。明昊的情报工作,有些小的缺陷,还以为鞑子是一起到来的。
足足七个千人队的鞑子,将镇远关北面的戈壁滩,都完全占据了。站在镇远关这边,只能看到鞑子骑兵的前面部分,对鞑子骑兵的后续兵力,完全看不清楚。这次南下的鞑子,似乎还使用了最原始的欺诈战术。他们在队伍里面,增加了很多的旗帜。想要单纯的依靠旗帜的数量,推断鞑子骑兵的准确兵力,是根本不可能的。
鞑子的千人队,在计算兵力的时候,和汉人军队是有点不同的。一般来说,鞑子的千人队,都只是计算战斗骑兵。其他的辅助兵种,如汉人奴隶、其他小部落的人员,还有后勤人员,基本上都是不算在内的。一个千人队,就是一千名纯粹的战斗兵员。除了战斗,别的事情都不要干。这一点,倒是和白衣军有几分的相似之处。因此,远远的看过去,鞑子的兵力,至少有一万多人。
俗语有云,人若上万,无边无岸。作为骑兵,每个人占据的空间,都要比步兵多得多。容纳一个骑兵的地方,至少可以容纳五个以上的步兵。换言之,一万多名的骑兵全部排开,占据的土地面积,几乎相当于五万以上的步兵。这导致镇远关北面的戈壁滩,几乎不够站。为此,鞑靼人不得不收缩了骑兵之间的间距,让队伍变得更加的密集,以便在冲锋的时候投入更多的兵力。
挨打了数次以后,鞑靼人总结出来的经验,不是将骑兵的间距拉得更宽,而是相反。他们试图采取更高速的,更密集的突击,向白衣军冲过去。按照他们的思维,采取最密集的队形冲锋,即使有一半的人被打死,另外一半的人,也可以冲入白衣军的军营里面。他们都觉得,白衣军使用的枪炮,是不可能打死全部的鞑靼人的。只要有一百名的鞑靼骑兵,甚至是五十名,成功的冲入白衣军的军营里面,最后的胜利,都肯定是属于鞑靼人的。
“这些傻帽。”徐兴夏忍不住冷笑一声。
鞑靼人居然收缩兵力,简直是找死。在白衣军的枪炮面前,再也没有比人海战术更愚蠢的了。曰月铳的准确度,本来不是很好的,如果鞑靼人的骑兵分散进攻,被浪费掉的米尼弹数量,一定会很多很多。但是,如果鞑靼骑兵的队伍很密集,那浪费掉的米尼弹数量,就很少很少的。既然米尼弹不会被浪费,那么,等待鞑靼骑兵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就不言而喻了。
徐兴夏从白衣军的军营里面看出去,看到的只有黑压压的一片。那些,都是朦胧的鞑靼骑兵的身影。北风不断的将风沙吹卷起来,导致他的视线显得非常的模糊。如果是眼力不好的人,根本看不清楚,前面到底有些什么东西。幸好,他的视线还是挺好的,鞑靼骑兵的大概轮廓,他还是能够看到的。但是,鞑靼骑兵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徐兴夏就看不到了。
如果是在一年前,这样规模的鞑子南下,一千多的明军驻守在镇远关附近,根本就没有阻挡鞑子南下的能力。只要鞑子的一个冲锋,就能将明军完全覆盖掉。面对上万人的鞑子骑兵,哪怕是宁夏镇的全部明军都出动,也不够看的。万历二十一年的时候,可是整个西北四镇,都全部投入了战斗,战火连天。
只有这一次,上万人的鞑子骑兵南下,宁夏镇依然显得非常的安静。除了白衣军,其他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因为,宁夏镇的各位老大,似乎对他徐兴夏的战斗能力,十分的放心。他们对镇远关,丝毫没有过问的意思。不但没有任何的援兵出动,甚至,连一声虚伪的关心都没有。仿佛,他们都集体将徐兴夏遗忘了。
甚至,从王启年那里反馈回来的信息,这次鞑子大举南下,三边总督、朝廷兵部好像也稳坐钓鱼台,一点都不慌乱。仿佛,宁夏镇上报给他们的情报,根本不是一万鞑子南下,而是一百鞑子南下。既然只有一百个的鞑子出动,有徐兴夏在,交给他搞定就行了。上面的各位大人,该干嘛就干嘛,吃喝玩乐,花天酒地,夜夜笙歌,纸醉金迷,赌博瓢记,样样都不耽误…………“明军的数量,真的就这么点?”
额曰敦狐疑的看着前面,有点难以置信的问道。
尽管已经从部下那里,得知明军的具体数量,具体番号,还有指挥官的姓名。还大体的了解到了徐兴夏的身份来历。可是,当真的来到前线,看到明军的排兵布阵,额曰敦还是感觉很难相信,带领着精锐骑兵的扎克台,居然就死在对方的手里。如果不是被掐的有点发青的手臂在时时刻刻的提醒他,这不是做梦,他估计会真的以为,自己现在是在梦里。那么变态的事情,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
须知道,一千多的明军,龟缩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其实不怎么显眼的。在一百多丈之外看过去,白衣军的军营,最多只有一堆马粪大小,还是马驹拉出来的马粪。本来,白衣军为了充分的发挥偏厢车的威力,发挥投石机的威力,故意将自己的军营压得很小很小。远距离看过去,的确是更加的细小。
如果是以前,对于这般数量的明军,所有的鞑子指挥官,都会不假思索的做出同样的动作,那就是立刻拔刀,或者是弯弓搭箭,跟着就呐喊一声,蜂拥向前冲。额曰敦也不会例外。因为,按照经验来说,这样数目的鞑子,即使是龟缩猬集成一团,只要鞑靼人一个冲锋,就能将他们全部抹平,不需要任何的战略战术。
但是现在,一千多人的白衣军士卒驻守在这里,鞑子就是不敢轻举妄动。额曰敦狐疑的来回转悠,不知道盯着白衣军的军营,察看了多少次,就是找不到下手的地方。一堆小小的马粪,里面到底隐藏有什么样的利剑,真的不太好说。万一自己刚靠近,马粪里面,突然冒出来一把利剑,直刺自己的胸膛,那就糟糕了。
扎克台是什么人,额曰敦部落的人很清楚。而古格勒是什么人,海勒金部落的人也很清楚。两大部落的杰出战将,最后都死在了徐兴夏的手里,其他人又怎么敢轻举妄动?他们到来镇远关,是为了报仇雪恨,为了利益而来,可不是继续来送死的。
“应该就是这些了。”海勒金低着头,语调苦涩的说道。
由于部落遭受到连续的打击,海勒金本人,不但在外表上老了十岁不止,在心态上,更是直接老了二十岁。以前意气风发,说话雄浑有力的他,现在说话都显得软弱无力,好像没有什么力气了。他倒是想重新挺起自己的腰杆,居高临下的虎视白衣军,只可惜,他做不到。对面的白衣军,根本是他无法虎视的。
其实,到来镇远关以后,海勒金本人也是很纠结的。这次的战斗,完全是赌博啊!赌注就是整个海勒金部落的生死存亡。如果战斗胜利,海勒金部落还能继续生存下去。如果说战斗失败,那海勒金部落,铁定是不会存在的。你不要怀疑徐兴夏的狠毒手段。徐老魔的外号,绝对不是什么恭维的词语。你要说他没有压力,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为了争取胜利,他简直发愁得头发都要全部白掉了。
曾经何时,海勒金部落也是非常风光的。他们在阴山以南的巴彦淖尔草原,生活了上百年的时间。期间,他们不但击溃了明军的多次进攻,还多次打退了蒙古人土默特部落的进攻,让林丹汗也无可奈何。他们始终牢牢的占据着富饶的巴彦淖尔草原。得益于草原的丰美,部落的实力,一直都在稳步的提升。如果没有意外,一切都顺顺利利的话,在百年之后,跻身于鞑靼人的一流部落行列,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届时,整个部落将会无限的风光。
只可惜,随着一个叫做徐兴夏的人出现,这种风光,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随之而来的,是异常痛苦的打击。在现阶段,一次较大的失败,海勒金部落就已经伤筋动骨,更何况是继而连锁的失败。特别是最后两次打败,简直是要了海勒金部落的命。除了人口数量极为庞大的汉人,还有谁经受得起如此沉重的打击啊!
现在的海勒金部落,只能是用奄奄一息来形容了。没错,就是奄奄一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如果出现更大的变故,海勒金部落,或许会永远的消失。海勒金率军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避免自己的部落,永远的消失。无论是称职或者不称职的部落首领,最不愿意看到的,估计都是自己的部落永远的消失。没有了自己的部落,他们还有什么?连一条狗都不如啊!
扎克台的失利被俘,让海勒金更加的纠结。这让海勒金充分的认识到,白衣军获胜,绝对是依靠实力,而不是依靠什么阴谋诡计。白衣军的实力摆在那里,鞑靼人就算获胜,也是惨胜。如果是惨胜,海勒金部落的实力,依然要受到极大的削弱。
就算他能抢回来大量的财富,大量的奴隶,又有什么用?没有五十年的时间,被打死的壮丁,都不可能恢复过来。一个没有足够数量的壮丁,却又有大量财富、大量奴隶的部落,在别的鞑靼人部落眼里,和一块大大的香喷喷的烤肉,有什么区别?
“徐兴夏,你能放我一马吗?我不是开玩笑……”
时不时的,海勒金的脑海里,甚至会冒出这样荒唐的念头。
如果徐兴夏敢举手对天发誓,绝对不主动的进犯海勒金部落,海勒金一定愿意和徐兴夏签订友好同盟条约,严格认真的约束自己的部落,永远都不要南下袭扰宁夏镇。虽然说,在鞑靼人的眼里,汉人的发誓就像是放屁,被风吹散了就没有了。但是,在这个时候,他真的发自内心的渴望,徐兴夏能够发一个这样的毒誓。
徐兴夏有没有履行自己的誓言,其实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海勒金自己想要得到一个心理上的安慰。他感觉自己的内心,就好像是翻滚的羊奶,不断的冒着泡泡。在这样的心态下,他如果还能冷静的思考,他就真的是太变态了。
旁边的额曰敦,同样有点纠结。他的酒意,现在是全部醒了。他将自己遭遇到的事情,前后的分析了一遍,越来越感觉不对。扎克台的被俘虏,让额曰敦深深的感觉到,自己有可能被海勒金部落给骗了。宁夏镇的明军,真的不好啃啊!
海勒金部落的骑兵,常年和宁夏镇的明军作战,对明军肯定是相当了解的。结果,他们还是吃了大亏。偏偏自己还脑子发热,让扎克台一个人就南下了。这等于是白白将一块肥肉,送到白衣军的嘴里。天底下,估计没有比自己更愚蠢的人了。夜深人静的时候,额曰敦甚至忍不住扇自己两巴掌。他无法容忍自己的傻瓜式的行为。
但是,再不好啃,他们都必须啃。他们已经到来了,总不能灰溜溜的回去吧!对于他们这个层级的人来说,还没有开打,就灰溜溜的回去,真的无法交代。再说,回去以后,如果不立刻迁徙的话,等待他们的,也是最最悲惨的命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