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州素以青瓷著称,如一泓碧水绿波,清雅脱俗。
何娘子得到的这一套青瓷茶具,壶身体态修长优美,釉面青碧晶莹,如冰似玉,色泽典雅,实是一件佳品。
茶叶用的也是今年的阳羡雨前新茶,茶汤清亮,芳香隽永。
因那套茶具仅配有六个小茶杯,所以大家只能轮换着来饮茶,轮到木桃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批了。
今日到场的皆是何娘子的朋友,只有木桃一个生人,有些不自在,但好在中间许多都是她的忠实顾客,所以倒也还好。
徐娘子家里是做漆器生意的,不光是做贸易,也自己有作坊,这一年来也在木桃的店里买过不少的布料,她与苏娘子也交好,木桃便和她俩坐一起说话。
何家的花厅极大,四处都用轻纱笼上,既可以通风,也稍可挡一挡太阳,欣赏完今天的主角,大家便四散坐在边上的美人靠上,说话喝茶。
苏娘子说道,“你说的那个方法,我跟我郎君说了,他说是个办法,近来码头边仓库吃紧,一间仓库都是不少租金呢。”
“什么办法?”徐娘子好奇道。
苏娘子便将自己家想要囤粮,但木桃教她可以去买粮价赌约的事情说了一遍。
徐娘子听完说道,“我娘家长兄正有别人抵债的一船粮食,下月要从鄂州运到扬州来,倘若粮价涨了也就罢了,要是跌了可怎么办。”
“为什么从那么远的地方运到扬州来啊,要是粮价不涨,你兄长不就亏了。”苏娘子说道。
“没办法啊,人家只能给粮食抵债,不肯换成别的。”徐娘子说道。
“不过应该是要涨的,到时候要是涨了,你就直接卖给我家就行了。”苏娘子说。
“那倘若是跌了,就亏了。”徐娘子担心道。
“你也可以买粮价赌约啊。”木桃说道,套期保值,既可以做买入套期保值,也可以做卖出套期保值,像徐娘子这样的,便可以做卖出套期保值,她手头相当于是有一批期货,等着货到扬州来才能变现。
徐娘子好奇道,“那要怎么做?”
“你可以去买粮价下跌的赌约,计算好收益,到时候倘若粮价上涨,你们手里的粮食是赚了,如果粮价下跌,那么通过赌约也能赢钱,可以补贴粮价下跌的损失。”木桃介绍道。
徐娘子还是没有听太明白,木桃便用手指蘸了茶水在小几上画了起来,细细讲给她听。
这时候吴娘子走了过来,“真是抱歉,今儿人太多了,没照顾得过来。”
“跟我们这么客气,我们在这吃茶吹风,舒服得很。”苏娘子笑道。
“今儿难得木娘子过来,鄙处粗陋得很,比不上木娘子的布庄精致,真是让你见笑了。”吴娘子说道。
“吴娘子才是见笑,我那布庄地方狭窄,这花厅宽敞明亮,大巧若拙,真是十分气派。”木桃连忙说道。
吴娘子又见到木桃在几案上写的字,好奇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木娘子啊,给我们介绍了一种新玩意。”徐娘子说道,“真是让我长见识了。”
因吴娘子好奇,木桃只好又说了一遍。
后世的史书中就记载,江都俗好商贾,不事农桑。扬州人对于经商做生意的热爱事自古而来的,男女老少,概莫能外,所以只要是跟做生意赚钱有关的,大家都有些兴趣。
“这个我听说了,我家郎君还说要去买一点呢,他说六月中粮价一定上涨,可以赚一些。”吴娘子说道。
“这也不一定的事情,每次粮价都有涨有跌,谁能看得准下期到底是涨还是跌呢?”木桃说道,“还是小心为妙,苏家与徐家都因未来有粮食买卖,可以借这个赌局来平稳价格。”
“嗯。”吴娘子点头道,“我家郎君也说,他有个朋友,总是买总是输,他说那人不会玩,觉得自己买一定很厉害,他前面买了两次,都赚了一些小钱。“
虽然木桃自己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但毕竟她初衷只是为了对付孙家,不愿意看到有人在这种事上赔本,后世股灾跳楼的比比皆是,更不要说玩法复杂的股指期货,在这种完全没有法制规范的古代,木桃更担心。
她一边劝道,“吴娘子,你可一定要跟吴大郎说清楚,这种赌博还是尽量不沾的好,扬州水陆通衢,粮价变动也很复杂,输输赢赢说不定的很。”
吴娘子在这边说着,又吸引来一位陈娘子,她一直默默在一边听着,这时候说道,“赌博是不要沾,还记得以前做珠宝生意的孟家么,就是因为他家郎君赌博,将家产都输了,惨的很。”
“不过为何你们两位不直接互相签个协议呢?”陈娘子又说道,“你家反正是有粮要卖,她家是要买粮。”
“我家的粮食一来来一船,悉数卖给苏家也吃不下的。”徐娘子说道。
熟人不做生意,干活不找亲戚。木桃知道徐娘子和苏娘子虽然交好,但也不会轻易去谈直接的买卖,倘若中间出了岔子,都不好,这陈娘子倒是个外行,不过被徐娘子委婉岔开了。
这边正说着,那边吴娘子请的琵琶女和歌女都到了,奏琵琶的是水月楼上的小芹,歌女竟然是炜炜。
多日不见,木桃还有些高兴,上次偶然一见,倒是觉得挺喜欢的。
唐代的消遣项目实在是太少,除了吃饭喝茶,只能听听曲子,不要说没有电器,就连曲艺也没有,聚在一起只能闲谈听歌。
小芹先弹了首踏春行,风和日丽,曲调婉转,十分应景,又弹了首关山月,将那边塞寒月,大漠孤烟忽地就搬入到这扬州庭院之中。
木桃却没有心思听曲子,她忽然有些后悔做的这个粮食赌约的局,心是好心,就算这些有钱人家剐了点肉下来,就当是补贴那些没有饭吃的穷人了,可真若有人因此输的倾家荡产,可如何是好?
既然是自己引来了这个猛兽,就要自己想办法将它套上辔头,只能听自己驱遣,去咬该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