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别临歧裹泪痕,最难消受美人恩。男人的通病小天也有,他不敢面对陆蕊,更不敢跟她提李燕,不想说清,不想说明,只想走一步算一步。
夜深露重,陆蕊将小天送回家(好怪异)后含笑的点头,呼的一下就飞走了,月光下好像奔着月亮去的嫦娥。
好在小天没工夫想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因为正月十五一过,小天就成了一个大忙人,恨不能学会影分身之术。
正月十六出发,一行人正月二十四便到了杭州,比六百里加急慢不了多少了,小天放心不下侠客岛,决定先回去看看,朱七住在了织造局,胡宗宪回了巡抚衙门,赵文华住进了钦差行辕。
侠客岛浩浩荡荡的工程建设即使过年也没有停止,它现在已经成为海上货物的中转站,不夸张的说,他行使了贸易中心外加市舶司的职能,一船船的货物被拉过来,一船船的货物被运出去,在这里几乎没有买不到的东西,也没有卖不掉的货物。
永远不要低估穷苦人民大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那会给他们无尽的勇气和力量。岛上的建设速度之快完全超乎了小天的想象,建设的速度完全取决于来料的速度,好像不管来了多少的材料,也会瞬间被岛民建设的热情融化掉,全家人齐上阵,军队也帮忙,恨不得一天干上十个时辰的活,连过年也没有休息。
当铺,赌场,酒楼,各种店面应有尽有,只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居然大体完工了。这些建设的钱都是小天自己掏的,想开店的帮着一起建设,头两年要将利润上缴给小天一部分,两年后店铺就是你的。当然了,军属优先。
当初规划的建筑都临近尾声,甚至王有田那个婆娘还组织了一些妇女合伙开了个印染作坊,这可不是小天规划的。李啊婆豆瓣酱是一绝,在岛上开了个面馆卖炸酱面,虽然还有些尾巴没有弄好,但已经开始营业了,三个大子一碗,没地方坐的溜溜蹲成一个长排,捧着大腕吃得可香了。
四个半月的时间,岛上已经大变样,现在就是肖显复生,也认不出他的这个老巢了。而这期间,大海上来投奔小天的络绎不绝,小天也几乎是来者不拒,他不像其他海盗只要战斗力,在小天这里,不管是男女老少都能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经过李燕的统计,这四个半月岛上新增人口达到了两万多人,其中少说有一万五是这次两淮发水的难民,两万多人里面战斗力也有五千多,小天把他们交给了刘安,他自己是没精力再管了。
刘安将这五千多战斗力整编,又从侠义,背嵬两军中,各抽调了两千五百人,组建了一万人的巡防营,没日没夜的在岛上巡逻,保卫自己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来岛上做生意的许多都是平时野惯了的海盗,有时候讲道理远远没有讲刀子有用,不管是徐海的人还是汪直的人,在这侠客岛上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每个第一次上岛的人都得看一遍侠客岛法典,随意动手者杀,强买强卖者杀,以次充好者杀,作奸犯科者杀。一共就这四条,也没有其他的处决方式,刚开始的时候巡防营每天都得砍上十个八个的脑袋,现在已经好多了。
要说岛上唯一一个拖慢工程进度的建筑,就是小天的城主府了。大体主框已经收拾好了,李燕都已经住进去了,但装修却迟迟没动,小天是个雅致的人,说白了就是个事儿b,他的房子要求的很细,李燕等人根本理解不了他的追求,只能等他回来再说。
小天对自己的房子本来也确实是充满了期待的,用什么颜色,用哪些家具,全都计划好了,可是改稻为桑这事一出,他哪里还有闲工夫摆弄房子?总不能再拖着吧,没办法,小天紧急让杨金水从苏州整了一批园林设计师,给派到岛上装修房子。
苏州园林半江南,这些设计师鼓捣出来的房子,想来应该也是不差的。
小天一走四月半,岛上积攒了多少大事等着他决断?李燕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许多事情都不敢决断,只能等小天回来,小天又得从头了解情况,加上改稻为桑的事情离不开侠客岛的帮忙,得让他们现在就着手购买粮食储存备用,因此小天现在每天都是开会开会再开会,签字签字再签字,忙得那叫不亦乐乎。
虽然小天忙得觉都睡不好了,但千头万绪的依然忙活了一个来月才将岛上的事情捋吧顺了。而此时,杭州城已经快要翻了天了。
乐和跟小天分手之前,两人便定下了行事的方针,先改大户,在改小户,最后改农民。历来造反闹事,全都是农民造反,啥时候听说过大户造反的?再说粮食涨价也饿不着这些大户,把这些大户改完了,目标也就完成一多半了,这样即使小户和农民更改不利,也可以勉强渡过难关,七十万匹织不出来,可以织五十万匹,五十万匹织不出来可以织三十万匹。
什么是大户?什么是豪强?豪强大户说白了就是随时可以不给你朝廷面子,你还动不了人家,处理起来远比普通百姓棘手。
庞大的官僚机构,足以将任何从中央下达的政策变得面目全非,赵文华就是有三头六臂,管的了州府也管不了县,管的了县也管不了乡。何况他其实连州府都未必管的了。
一亩桑田本来就比一亩农田的收入要高上五成左右,朝廷又免了未来几年江浙地区的桑税,三年以上的桑田现在全都变成了宝贝疙瘩,大户统统将手伸了过去。
新的桑苗只能产两秋蚕,嫩叶产的丝换不来口粮,因此要改稻为桑,就必须先拨给新改桑田最少一个季度的口粮,也不知是谁撺掇的,所有种粮的大户联合米行将粮食囤积了起来,加上所有人都知道改稻为桑后粮食必然涨价,因此一个个全都捂在手里,谁也不卖。
这也罢了,朝廷用来改稻为桑的粮食总不能直接发到百姓手里,那是要地方政府一级一级发下去的,除了官仓里那点,大量的粮食都得要从大户手里去买。这里面的油水有多少?杭州周边有这些大员看着还都能收敛一点,可是你到下面乡村看看,百姓一粒粮食的补偿也拿不到,而拨下来的银子却不见了。
几百万亩的改稻为桑,得拨下来多少粮食?朝廷拨的银子不够,又要跟大户去借粮,这一来二去连土地带银子,上上下下这是多少人的财路?更别说,这其中好有许多压根就是他赵文华默许的。
百姓拿不到明年的糊口粮,这桑就没法种,朝廷又有政令,那些大户便会趁机压百姓的田价,加上粮食涨价,平时用五十担粮食才能买一亩田,现在已经变成三十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