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的称谓太早了点吧?龙文,难道你一点也没想过,此去经年,何日何月才能回来?”
“这就是为什么我愿意追随公主而来的原因了。我一介草莽,放哪都能活下去,而你贵为云洲公主,却也勇闯天涯,龙文实在敬佩!鞍前马后,愿为公主死生。”
“唉,为这点事就不计生死?你就不能因为郎情妾意而去死吗?给我倒茶。”
“茶水得换过。”
龙文把茶杯拿起来,准备把茶叶倒出窗外。
“这茶才泡第一开,你换它作甚?接着泡第二开。”
“可是刚才我喝了。”
“你喝之前,那半杯是我喝掉的。你还有问题吗?没有就继续泡,这可是上好的灵雾峰茶尖,别浪费了,路途还长呢。”
龙文忽然一下子理解了李莲英。寝共榻,食同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男子汉,大丈夫,得爱若此,夫复何求?
当然,像韦小宝那样当太监就更好了。
……
“龙文,我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天下间知道这个秘密的仅有两人,你想不想知道?”
闻人芳菲喝着不知是第几杯由龙文泡上的香茗了,手里拿着一块桂花鹿茸糕,边喝边吃边笑。
“想啊。”龙文抢过闻人芳菲手里的那杯香茗,咕隆咕隆喝了几大口,完了又给满上。
“我出生的时候,日破云涛,海翻潮啸,天边出现罕见的巨龙吸水奇观。”闻人芳菲对龙文粗鲁的喝水动作视若不见,继续吃着桂花糕,淡定地说着话,心想那茶尖你就不能一口一口抿着品尝吗?
他们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已是聊得极熟了。也许是偷窥过的缘故,龙文感觉与闻人芳菲之间没有一丝的隔阂存在。同样的缘故,闻人芳菲也觉得与龙文有一丝特别的亲热感。异样的情愫在两人心中发酵。
要说闻人芳菲的心理也挺奇特的,在得到龙文的亲口承认之后,她不光不怪罪于龙文的偷窥,反而有一种想尽量补偿他的心理。为什么会这样呢?就因为他是天阉吗?答案只怕闻人芳菲自己也不得而知。
“啊?!”刚拿到手的桂花糕从龙文手里掉落,摔成几瓣。
“别浪费呀,路途还长呢。”
“原来你不光是龙年龙月龙日出生,还是辰时出生的。这就不是真龙了,而是神龙!”龙文手心颤抖,近乎喃喃自语。
“神龙?呵呵,对,我是神龙,带着你这条小龙,双龙闹海去也!只不过在他皇甫一家眼里,我俩只是两只小雕,他们要一箭双雕。”
“一箭双雕?难道他们对我还有想法?”龙文心想他们始终还是记着偷窥的事,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你是谁自己还不清楚?龙行天下的小主人如今正在茁壮成长,眼看着长大成人,他皇甫一家能不着急吗?前几天想要借机处死你,没成想你有一个不够负责但是足够护犊子的师父,一计不成,你却一举成名。他们随即将计就计,让你出任和亲大使,这叫调虎离山。至于我嘛,闻人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他们有没有想法,自然是和尚头上的虱子——一目了然的事。这就是一箭双雕。想不到吧?你会与未来的掌门人绑在命运的同一辆战车上,还会在同一条战船上。前途风波恶,茫茫未可知。”
“哼!归期未可期,晚生不可欺。我们一定要做龙,双龙出海,所向无敌!”
“果然没有看错你,五岁就能把皇甫晨曦推落水池,你大将之才也。”
“哈哈,愿为公主驱驰。糟糕!茶水喝多了。”
龙文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完全没有了大将之英姿。
“内急是吧?就地停车,稍作休整!”
随着闻人芳菲对车前女官下出一声指令,隆隆奔驰的车队生生停在道上。
龙文苦笑,跑了大半天,午饭时分闻人芳菲都下令马不停蹄,现在为了他的小解,她倒毫不迟疑地停车休整,这不儿戏吗?
龙文想起了烽火戏诸侯的史海沉珂,苦笑一声,心里充满着感动。
“龙文,你去我的勤务车上解决问题吧。鉴于皇甫武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你出手,从现在开始,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以防生变。”闻人芳菲指了指后面的那辆花车道。
龙文只能照办。
勤务车里有四位年轻女弟子,好在后部有个小隔间,乃方便之所。龙文进去一看,洁净无比,暗香浮动,一时不敢乱动,只好蹲下身子解决了内急。蹲着尿就是不比站着尿更有尿性。外面四位女弟子不知为啥,红脸偷笑不已。
傍晚时分,终于到达一个小镇,大队人马全都驻扎进官方的驿站。晚饭过后,龙文得了一个空儿,独自一人溜了出来。既然下山了,那就出来长长阅历,领略下云洲的风土人情。
镇子虽小,其夜市的热闹程度不亚于京畿。站在九孔石桥之上,凉风习习。河面上的木船沿岸一字排开,船家与岸上游人就地做起了生意,这便是有名的“水上夜市”。此桥名叫得月桥,据说五月十五站在桥上,能看到左边水面有一个半月,右边水面是另外一个半月。
见此情景,龙文心想这不就是《清明上河图》上的情景么?顿时感觉自己就是图中熙熙攘攘人群里的一名青衣小斯,抑或落魄的公子哥儿。能亲历其间,得丹青妙手入画,万古流传,真快事也,真幸事也!当下豪情大起,恍若隔世。穿越到此,也算人生又少一憾了。
走下得月桥,不远处有一座高楼华轩,牌匾上“醉云庭”三个大字在灯光的映照下甚是亮瞎眼球。龙文已被感染,有心图它一醉,于是迈步而入,择了一个靠窗的偏僻位置坐下。
醉云庭里几乎客满,里面竟然还有一个小型的戏台,上有乐工弹唱清雅的曲调,细听之下,别是一番滋味。窗外夜色迷人,游人如织。耳闻丝簧之音,口尝八珍之味,可谓风景这边独好。
龙文的对面也是一人独占一桌,显得有些冷清,因为这边的位置离戏台最远,也就不甚热闹。只见那位书生模样的公子哥举杯细品,似有心思,桌上菜肴不多,却十分精致昂贵。不过仔细一看,龙文不由暗暗称奇。只见他:
眉似初月,聪明敞亮,主富贵发达;凤目含珠,眼神清澈,主超凡脱俗;又加鼻如悬胆,口如樱桃,这位书生的面相是幽柔了些,但五官俱是富贵聪慧之相,唯有鼻梁山根处显露一片淡淡青色,分明昭示着灾祸侵迫。
龙文有心过去结识一下,提醒这位甚有眼缘的书生最近小心一点,但这位书生突然扫了龙文一眼,眼光冷冽异常,似在警告龙文非礼勿视,生人勿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自己可是偷跑出来的,真要惹上了麻烦,还得闻人芳菲过来擦屁股呢!龙文苦笑了一下,端起一杯酒,意味深长地抿了一口,想不到这酒润口润喉,带着醇香,很是不错。
“忘忧公子,叨扰了,有件事想与你打个商量。”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忽然出现在书生的旁边,弯腰低语。
“何事?”书生似有不满地问道。
“对不起啊,刚才来了两位贵客,点名要包大姑娘依月一晚。他们的来头实在太大,小店招惹不起,只好和公子商量一下,今晚就由二姑娘堆云给你陪夜,作为补偿,本掌柜决定免除公子这几晚的一切开销用费。二姑娘也是人间绝色,风流情趣丝毫不亚于大姑娘,尤其受到老主顾们的青睐,受欢迎的程度甚至远远超过了大姑娘。”
龙文听得目瞪口呆啊。靠,还忘忧公子呢!你借酒浇愁,流连勾栏,真的就能忘忧了?这不,麻烦来了,平添一缕忧愁不是嘛?
想到这里,龙文心下大笑。看这个斯文败类被人生生打脸,真是大快人心,刚才被他冷光那么一扫,心里还留下冰疙瘩一块,现在倒好,且看看你这虚有其表的忘忧公子如何应付吧?说你鼻根发青,你立马灾星上门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小爷的相术神乎其技,略有小成,哈哈!
“怎么,我的定金在三天之前业已付清,现在只凭人家的一句屁话说退就退?”书生依旧添酒夹菜,眼角扫都不扫掌柜的一眼。
够傲!
“忘忧公子行遍天下,向来只睡头牌姑娘,这规矩小店如何不知?其实堆云姑娘只因肤色稍黑而排名第二,其它各项素质那都是顶级的存在,就算依月姑娘也要略逊一筹的,所以让堆云姑娘陪你,也不算坏了规矩,触了公子的名头。”
哟,好个只睡头牌!越来越有意思了。看样子这位白面书生那方面的能力还是蛮强悍的嘛,嘿嘿,还真他奶奶的瞧他不出。龙文又是一阵恶寒。
“哦?能让醉云庭的大东家怕成这样,这两位大爷本公子定要结识一下。你把他们请过来,就说忘忧公子想与他俩共谋一醉。”书生说完把手中杯酒一口喝下,倒也海派。
“忘忧公子,让他们过来实在不妥,你看那边,大堂中央的贵客桌上,就是他们二位。”
龙文随着掌柜的手指望去,果然,那大桌上新上了一桌酒菜,还未动筷,两位客人戴着低沿黑帽,遮住了脸面。
“藏头遮尾,又算什么好汉?本公子不待见了。”
“公子爷,实话告诉你吧。”
掌柜的把嘴巴凑到书生的耳边,想要贴耳细语,谁知书生厌恶地抬臂一挡,搞得掌柜的好不尴尬,但他依然凑近了小声道:“他们就是龙行天下的两位当家,说权倾天下也不为过,你看我这小店招惹得起吗?虽然今晚他们不想惹人注意,但我劝公子你还是借坡下驴,休要招惹他们为妙。这寻龙镇距离龙行天下只有半日车程,是属于他们的势力范围。”
“你抖豁什么?不就是皇甫文、皇甫武两土鳖麽?我也实话告诉你,我来醉云庭三天三夜,等的就是他俩。”
龙文一惊,心想原来是他俩,真是冤家路窄。他们竟敢离队嫖宿,这皇甫家的人确实够混蛋的。
“公子,你招惹了他们可以一走了之,谁也不知你到底姓甚名谁,仙乡何处,可本店怎么办?万望公子体谅一下。”
店家的口气生硬了许多,这事显然是不答应也要答应的。
“好,我不为难你,但想这么让本公子低头也是不行。你过去告诉他们,想惹事就不要怕出风头,想抢姑娘就不要怕触班头。今晚斗酒决胜负,本公子以一敌二,谁输谁滚蛋。”
书生似乎有些兴奋,指手画脚地又道:“他们不是想低调么?那就不要惊动他人好了,咱们来场暗斗,各自按兵不动,他俩在那边喝一杯,我在这边喝两杯,就这样定了,去,去。”
那掌柜迟疑了一会,还是跑到皇甫兄弟那边去了,对他们耳语了一番。见皇甫二兄弟朝这边看了过来,龙文立刻别过头朝窗外看去,他可不想被他们认出。
掌柜的终于快速走了过来,耳语道:“就按公子说的办,我马上端酒过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皇甫大当家的好脾气,忘忧公子,还是你的面子大,招牌硬。”
掌柜偷偷翘了翘大拇指,搬酒去了。那书生朝龙文看了一眼,嘿嘿冷笑一声,露出一排贝齿。
这转瞬即逝的信息却被龙文捕捉到了。
“构百骨之精华,作一口之锋刃,运化万物,以颐六府……牙如石榴者,福禄双全。”
龙文在心里得意地朗诵《大衍神册》里关于相牙的一段文字。
从牙齿确实可略窥人之生道。牙口好的,吃嘛嘛香,健康可保。反之,牙尖嘴利,口齿不检者,必多麻烦。至于牙齿的形态如何昭示一生命数,则不是凡夫俗子所能明了的了,说到底,这也是一门技术。
掌柜把五坛美酒摆在书生的桌面上,立刻引来满堂诧异的目光。书生不为所动,拍开酒封,朝碗里倒满,然后端起海碗,高高平举,接着凑于嘴边,一口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