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那是暴君所为,别不服气,诸如汉武就是暴君,只是被明君的光环掩盖了。既是明君也是暴君,两者并不矛盾。
刘宏是昏君,但不算暴君。当然从长远来看,昏君比暴君可怕,前者更多体现在对国家政权深层的破坏上,后者更多体现在对臣民的直接戕害上。
刘宏生气了,自然做了一些事情让别人也闹闹心。
司马懿带着老三司马孚正陪着刘辩兄妹三人和郑熙三宝等人在皇家禁苑掏鸟窝,正暗自生闷气。司马懿大好少年,无比珍贵的时间没有拿去研习兵法、百家杂学等等浩瀚如海的典籍,居然陪着一群童子在林子离胡闹,司马懿能不为之气结?。
司马懿很想跟这群无知的稚童说大冬天的有个屁的幼鸟和鸟蛋等你们来掏,只是碍于“太子”和皇子的身份,恪守臣子的本份。
周瑜远远地坐在车上看着自己带来的书卷。这让司马懿非常羡慕,但自己在东宫的“资历”比不上周瑜这种“老臣子”,所以太子的车驾是刘辩留给弟弟的未来国相加强官员自身修养的专用场所。连指责周瑜违制的内侍也被刘氏兄弟训成狗。当然,周瑜做事是很有分寸的,从来不坐在车内,只坐在御手的位置上,至于真正的御手呆在什么位置,周瑜才不管。
“我说,小懿,你能不能学一下你弟弟,出来玩要有玩的样子,整天板着脸,知道你的才明白你是因为不能看书生闷气,不知道你的,只会以为你在走高冷酷的路线。”郑熙双手叉着腰道。
“什么叫高冷酷的路线?”司马懿不满地问,他感觉那是不好的词。
“摆谱。装蒜。随你想呗。”
“我天生就是这样样子,你们不愿意待见我,我就回家吧。”
“你想得美。陈师傅跟我说过了,既然咱们被绑在太子大哥那里不能乱动,那至少也要把你也绑在这里,这样大家都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了。想自己偷偷的用功,没门!还是诸葛亮好,家在徐州琅邪,要不是太远了,咱也要把他弄进东宫。”
“我不就是说了你爹几句吗?用得着报复我吗?”司马懿非常确定是郑熙做的手脚,本来自己好好地在家里修学,有空就跟大哥去太学当个旁听生,却料想不到被征召到宫里面给太子和皇子伴读。
更狠的是,皇帝在此前还特意跟自己考查了匈奴必反论。
它妹夫,连假装弱智都不行,只要口中吐出的是废话,皇帝可能就会认为自己瞧不起皇家,会否迁怒司马氏,打个问号。藏拙不能的司马懿,只能锋芒初露。
毫无疑问,司马兄弟在刘宏眼中也是太子伴读的好人选了。
“你说什么胡话,东宫的太傅有谁是学问低的人?”
“没有。”
“还是那个太傅的学问比你爹差,你不愿意了?”
这个问题司马懿不想答,他爹确实学问不差,但真比不上东宫的某几个老夫子。
“瞧,没词了吧?我说你,先贤曾经说,做什么事情都不要三心两意,要一心一意地做,学要学得踏实,玩要玩得痛快。”
司马懿还是绷着脸不说话,他嘀咕着这是郑氏先代家臣说的吧,郑熙老有一些很有道理的大白话从嘴巴里蹦出来,说得多了,自然就让人以为是家庭教育,否则四岁的小鬼那会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啊哈!现代家臣李小钊。
司马懿虽然认同,可他真不会玩,从懂事开始,他就要开始修习学问,练字作画学琴,孩童的玩乐自三岁之后就跟他绝缘了。天知道司马防为何要这样“煎逼”自己的孩子。可是既然历史上有司马八达这个词,就没有人有资格对司马防加的育儿手册说三道四。
郑熙从郑枫略懂的心理学分析过后,认为司马懿还有得救,毕竟司马懿才八岁,还是一个孩子。要改变司马懿阴沉的性格,必须带他参加集体活动,带会他玩,要不他日后还是会成为阴谋家,最多就是在后院哔咚或者啪啪一下丫鬟,气一气原配夫人。
司马懿的体质不差,学习能力强大的人体质通常会很好,至少平时他还是会用舞剑的方式做广播体操的。但说在户外活动,司马懿可能真的不在行,多跑一段路他就气喘,这不是病,看来是他真的不擅长跑步、打猎、飚车这些东西,好吧,御车需要驾照,八岁的小孩大多数还是不会的。
也就郑熙三宝他们异类一点,史阿已经教会他们怎么驾驶老马拉的二轮车了,快慢不说,总算会动的。
史阿正教这群小孩怎么样狩猎小型动物,如野兔什么的。众人兴致很高,尤其是刘协,不知道咋地,他总是隐约感觉他若能学好狩猎的话,以后会少受一点侮辱。
郑熙搀扶着司马懿,在林地里跟在众人后面。司马懿看着周瑜所坐的马车,越发遥远,直至看不见,才心有不甘地跟郑熙走。
郑熙道:“没有一个强壮的身体,以后怎么能为中兴大汉的事业奋斗终身呢?”
“难道还要我练成武夫不成啊?”
“那倒不必,我知道你是喜欢动脑子多于动手的。史师兄的手艺你学不来。”
司马懿一脸鄙夷:“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也是你们家的亚圣说的吧!”
“你这是曲解圣人言论,你要想学好孟子,还是找赵爷爷去吧?”
“你是说赵敦煌邠卿公么?”
“啊,是啊。”
“我听说他在路上的时候被边章抓住了。”
“他逃出来了。”
司马懿好奇问:“他怎么逃出来的?我听说叛军要让他当首领的。”
郑熙心道,司马氏好强大的消息渠道。
郑熙若有所思地说:“听我家护送他的护卫说,赵爷爷把看守他的那伙盗匪感化了,然后把他放了,后来又在陈仓遇到山贼,赵爷爷又把山贼感化了,还顺带让两个送他出山的盗匪投靠了咱们家。赵爷爷多经波折才折返长安。现在正准备回洛阳来。”
司马懿一脸虔诚道:“果然是名士风范,赵敦煌肯定是口舌无双的辩士。小熙,你如果能带我到赵敦煌那里修学,我就原谅你坑我到东宫。”
郑熙想起赵岐在府中的日子,嘴角不禁抽搐,心道这坑是你自己要跳的,怪不得我。
“你别后悔,他的课可枯燥了。”
司马懿不屑道:“学习还有不枯燥的?用你说的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学习也挑肥拣瘦,你爹咋就不抽你?”
“你不懂。咱家反对家暴。好了,我不说了。他们等烦了。”
原来史阿一直在等郑熙,他是不会让郑熙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之外的。史阿不动,几个小毛孩自然无计可施,狩猎可是技术活,他们不懂。
刘协不耐烦地往回跑,对着司马懿道:“你是怎么回事啊?麦兜和水生比你还小,怎么就你毛病多多的,落在后面。这样会影响咱们狩猎的进度的。”
郑熙和稀泥道:“好了,队长啊!小懿刚加入咱们,还有一段适应期,如果他刚来就爬在咱们的头上,你说咱们的脸往那搁?这不是打脸吗?”
刘协觉得有理,司马懿虽然比他大两岁,终究比不上他们“武功高强”。这孩子已经被郑熙行侠仗义的武侠故事迷魂了,跟王越学了几把花架式就武功高强。
司马懿很晓得做人,这是他的长处。他道:“刚才不小心扭到脚,我现在已经好了,肯定不会再落后。”
刘协很满意司马懿这个回答,嗯了一声就小跑回去。
司马懿松开郑熙的手,自己走起来。
郑熙古怪地笑着道:“你果然是装的。你就想这个法子脱身?难为你装了那么长的时间。”
司马懿不答,其实已经默认了,却道:“是我的火候还不到家吧?你怎么看出来的?”
“陈师傅跟我说:谁也别想躲在暗处。”
“陈中郎果真是人杰。”
司马懿想起父亲司马防在中官来知会其到东宫伴读之后,那深深的长叹。
司马懿问父亲为什么叹息。
司马防看着这个聪颖的儿子,久久不语。司马懿也如往常一般正襟危坐等着父亲整理思路然后听训。
“懿儿,我没有禁止你们与郑氏有联系,是因为我还看不透郑氏。郑氏十万人归附,虽说打散多处居住,可这十万人是一个整体。我何尝不知道他们比不得南匈奴,但大汉的气数将尽。若朝廷安在,还好约束这个远在天边的族群,若朝廷不在或者糜烂,这十万人就是祸害,至少是割据一方的诸侯局面。”
“这是朝廷和皇帝的事情,跟咱们司马家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们是变数。改朝换代之际,各家各族如潮起潮落,为父与你叔伯呕心沥血,为的就是保全咱司马氏能一直薪火相传下去。在乱世之中,无论是袁氏还是杨氏还是其他屠狗辈,咱们都可以预判他们怎样布局和下子,但郑氏,我看不透,若有他们搅局,就算是原本可以控制和预判的局势也会变得不稳定。”
“所以父亲不反对儿子与郑氏小儿接触?儿子是要摸清郑氏的心思么?”
“莫要以为天底下就你聪明,他们家那个说书先生的定论,我虽不知道凭什么论出来的,但我感觉八九不离十。不过,我司马氏有你们这些麒麟儿,若能长成材,为父也能含笑九泉。”司马防训儿子,也鼓励儿子,果真是个教育大家。
“父亲注定是长命百岁的,莫要说晦暗的话。”
“若想尽孝道,就认真学,不但是学识还有休养,你在三合居之时,若能把忍功发挥出来,也不至于你被人家坑到东宫。”
司马懿满脸愧色道:“孩儿知错了。”
“你知道我最害怕的是什么吗?”
“孩儿愚钝,请父亲明示。”
“人家知道我们想干什么,而我们却不知道人家想干什么。”
司马懿想了好久,才道:“孩儿明白了。”
“你真明白就好,不明白也不急,你慢慢想。学会怎样想,为父不可能一辈子看护着你们兄弟。”
司马懿不再接话,司马防喃喃自语:“只怕人家还有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