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仁华带着郑义成去了隔壁白水镇打短工,已经走了有大半个月了,郑青叶还不顶用,这些日子郑家里里外外都要靠郑青梅操持。郑李氏一大早起来就发现郑青梅不见了,他原以为是出去打猪草了,可是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见回来。他又见郑青叶眼神躲闪,气得当时就把郑青叶叫过来骂了一顿。郑青叶被骂得眼泪汪汪,只得一边哭一边供出了郑青梅的去向。郑李氏一听,气得整个人都抖了。
郑李氏竟没想到,这一等还等到了午间饭后。
郑青梅带着俞敬安进门的时候,就见郑李氏面无表情的坐在堂前门前,郑青叶带着几个小弟坐在堂前门槛上一声也不敢吭,倒是小七躺在摇篮里睡得正香。
郑青梅见郑李氏脸色不对,郑青叶又眼眶湿红,就知道是事发了,赶忙小心翼翼地道:“阿伀,我回来了。”
跟在郑青梅身后进来的俞敬安,听得郑青梅语气小心,也赶忙喊了声舅伀,打了招呼。
郑李氏也不应,他本只见着郑青梅还好,现下又见着俞敬安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把从身后的柴火堆上抄起一根柴段,朝着俞敬安扔了过去。
俞敬安看不见但听得见,听得那“倏”得一声有东西飞来,赶忙朝一旁一躲。郑李氏常年在家未劳作,力气小也没啥准头,他不躲倒还真打不到他,可是这一躲吧,恰好就撞上了那丢过来的木柴段,就砸在他的脑门上。
俞敬安知道郑李氏在气头上,也不敢揉,只得忍着痛将手上带来的东西走过去放到堂前廊下,道:“舅伀莫生气,我这就走,您别怪小梅,他只是去帮我。”
郑李氏也不回话,就这么看着俞敬安,看着他走近放下,看着他委屈求全,他只觉得气愤:就这么个瞎子,不仅毁了他家大哥儿的一生,现下还要来晦气他们家,真当订了亲就万事大吉了吗?
郑李氏不管俞敬安,却是在俞敬安放下东西后对着郑青梅道:“郑青梅,你给我过来。”
刚才那一幕,郑青梅都有些懵了,郑李氏对他说话时他才回过神来替俞敬安辩解:“阿伀,是我自己,是我自己要去帮表兄的。”
郑青梅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郑李氏心里越发难平,真正是恨铁不成钢。
“你给我过来!”郑李氏厉声喝道。坐在郑李氏身后的郑青叶当下眼眶就越发红了,更别提更小的那几个,干脆哭了起来。
本就是一手带大的小弟,郑青梅哪能不心疼,他看看俞敬安,到底还是过去哄小弟们了。
待郑青梅一过去,郑李氏那边的炮头就对着俞敬安开炮了:“瞎娃子,不是舅伀看不起你,只是你看看你自个儿,再想想我们小梅,你好好想想,你配得上我们家小梅吗?”
俞敬安当下就白了脸色,握紧了拳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按着现在的处境,俞敬安自然是配不上郑青梅的。他眼瞎还没钱,依旧是没田产,只有山上才开采的五分坡地还未登记在案,房子只有破屋,生活上也不尽如人意,就算想了个生煎包的买卖现下竟也就这样结束了。甚至在还未与郑青梅定亲的时候,他穿个衣服会不小心扣错了盘扣,连裤子屁丨股上破个大洞都不知晓,洗个衣服怎么也洗不干净,梳个头永远束不起发!
他想开口承认是自己配不上,可是那岂不是让他将自己的自尊狠狠踩在脚下,让他承认现在的他一无是处吗?他现代一个新新青年,窝囊至此,而且他竟无力反驳!
那头,郑李氏见俞敬安低头不说话,却是嗤笑一声又道:“我不说你也知道,当初小梅与你的亲事只不过是你大舅看你可怜才定下的,你现下就撺掇着小梅帮你做这做那儿是不是太把你自个儿当回事,是不是太不把郑家当回事儿?你这也太白眼儿狼了吧?”
“阿伀,是我自己要去的,那是我该做的!”郑青梅见郑李氏越说越离谱,赶紧道。
“你闭嘴!”一听郑青梅的话,郑李氏越发生气,“你看看你自己,你是哥儿你知道吗?大半夜跑出门啊,就为帮你这未昏夫啊,家里的猪不要喂了,家里的弟弟也不管了,阿伀你也不管了!这样你还回来干嘛,直接傢过去得了,还等什么三年之后!”郑李氏说着说着竟说哭了。
郑李氏是真气愤,当初一心反对还不就是为了郑青梅能傢得好吗?结果他倒好,这亲一定,倒是自个儿得得儿跑过去了!
俞敬安越听越不是滋味儿,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能道:“舅伀,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小梅过上好日子的!”说完也不顾郑李氏在他身后各种的嘲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郑家。
当天晚上,俞敬安在自家堂前呆坐了一夜。
俞敬安这夜不好过,俞和团也不好过。当天晚上,他趁着孩子们都睡着,躺在床上与俞张氏聊起了今日里发生的事儿。
“花儿啊,你说瞎娃子这又是生煎家伙事儿,又是养猪的,他的钱哪里来?”俞和团在黑暗中皱眉道。
“咋啦这是,咋还问起这事儿?他这么卖力的砍柴火,定是砍了柴火卖的呀。”俞张氏打了个哈欠说道。
“不,我仔细算了一下。他那一套家伙事儿没一贯钱下不来,那两头猪仔我看了,估摸着也得四五百文,上次又是给咱们三家一家一斤肉,最近也是买了两三回的面啊肉啊的,这不是卖柴火就能够的。”俞和团又道。
“那他还能咋来?”
“且我现下想想,他这一个月来真是变化太大。不仅突然口才变得如此好,还这样有想法,又是制盐又是啥极味鲜,还有这生煎包,实在是太怪异了,你没觉着吗?”俞和团再次发出疑问。
“咋地,你到底是啥想法?”俞张氏困极,听俞和团说话也就是随口搭理。
“我就是觉得他像换了个人似的,你瞅瞅他,哪里还有半点以前的样子?”
“若是真是以前,那他真是废了。你啊,就别多想了。”
“那你说他是啥时候制得那去苦盐,又是啥时候弄得那极味鲜,我咋都没见着?”
“这我哪里知道,到时候去问问他吧。好了,都累了一天了,赶紧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