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老人家抓来的药很管用,傍晚和凌晨喝了两副药后,症状明显减轻了不少。
睡到四更天,杨芷宁便起了身,她把碎银子都留给了照顾了她一晚上的老婆婆,并塞给了她一根嵌了原主小字的金簪,悄声对她说道:“先别说话,听我说完。其他首饰留给您是祸患,这个金簪样式一般,不怎么引人注目,但也不要戴出来。如果有性命攸关的大事就拿着它到安王府来找我,上门时就说是武安侯府在外城的亲戚即可,小事情的话,不要上门!这些碎银子用起来不会惹祸,我都留给您。
嘱咐家里人不要漏了口风!
我这就离开了,您去打开院门即可,千万别送出来!如果有人注意到我出院门,被问起的话,可以说是一个路人来讨水喝的。
多谢您和老伯的收留和照顾!”
老婆婆见她喝了药休息了几个时辰后脸上恢复了些血色,疼痛看上去也减轻了不少,便安心了下来。见她要留下金簪和好些银子,忙摆手要推辞,却被杨芷宁阻止了。
老婆婆推辞不过,便匆忙把东西掩在了褥子下,到了院门前听了听,没发现外面有什么动静,便让杨芷宁出了门。
天上只有一片残月和几颗星,胡同里一片漆黑。杨芷宁谢别了老人家,出了胡同后,见街上没人,便迅速走到了汇仁医馆门廊上的一根大红柱子后,把包袱放在地上,靠着围栏坐在了包袱上。
幸亏现在是夏季,坐在垫了包袱的地上并不凉,她惬意地靠着围栏闭上眼睛又补了一觉。
五更天时,不少店铺的伙计已经开始为一天的营业做准备了。汇仁医馆这边也有学徒早早地起身开始在医馆内外打扫了起来。
有位小学徒拿着扫帚,提着半桶水,哈欠连天地从侧门走了出来。他把扫帚放在墙角,一手提着桶,一手拿着一个水瓢正准备往门廊上洒水,恍惚间忽然发现不远处的一根门柱边有一团黑影!那一瞬间,他的瞌睡虫全被吓飞了!
这个小学徒是个胆小的,老是害怕走夜路,掌柜便让他晚上歇在了医馆内,早上帮他师兄打扫医馆。这孩子胆子虽小,平时却很喜欢听一些神神鬼鬼的故事。此时,瞄着不远处的那团黑影,再联想到那些发生在黑夜里的恐怖故事,一时间,他只觉这门廊上影影绰绰,鬼气森森的。
小学徒被自己想象的情景吓坏了!变声期那破锣一样嗓子突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喊叫声,丢下木桶翻过围栏就往街道中央跑。
寂静的五更天里,很多伙计都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众人丢下手里的活儿纷纷跑到了店门口向外张望起来。
就见医馆的一个学徒站在路中间,抖着手颤着腿,指着医馆门廊上的一根门柱,声音颤抖地尖声叫喊着:“有,有鬼!有鬼!那个门柱后有,有东西!”
这时,医馆里一个年长一些的学徒听到喊声从院子里冲到了正堂,发现正堂里没人,便又出了正堂到了门廊上,正好听到师弟那句“有鬼”的话,便壮着胆子往小学徒指的方向走了几步,才发现门柱后有一位姑娘正倒在围栏边,便冲小学徒呵斥道:“好好睁大眼睛看看,哪里有什么鬼!这是一位来求医的病人!”
小学徒被师兄呵斥回了神,将信将疑地走到门柱后确认了一下,确实是个人!他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医馆前的台阶上,再也没力气站起来。有风吹过,小学徒身子因受凉抖了几下,他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幸好只是虚惊了一场!
其他店里的伙计们还以为会看一场捉鬼的大戏,谁知才刚开始便落下了帷幕,正转身准备回店里忙碌时,就听到一个略显疲惫的女声在医馆门前响了起来:“这是哪里?我应该在安王府的啊!”有些干哑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附近店铺里的伙计听得清楚,安王府?他们的耳朵立马支棱着起来!这是安王府里的谁?这个时辰,内城里的人怎会出现在外城?况且这还是个女子!
离得远的伙计们也纷纷往医馆这边靠拢了过来,众伙计互相探听着消息,窃窃私语了起来。
就见这位姑娘扶着围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手按着太阳穴,似是思考了一会儿,接着又絮絮地说道:“我想起来了,昨天,我带着银杏到慈安寺为王爷祈福。返回来时,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那时,感觉有人在我身后推了一把,小腹被撞在了车壁上,就动了胎气。银杏和胡大把我送到了汇仁医馆。咦?这里就是汇仁医馆?”说着便看向医馆里那个年长一些的学徒,向他询问道:“可,我怎么会在走廊上?我的丫鬟银杏呢?你们谁见过她没?”
年长学徒回忆了一会儿,犹豫着回答道:“安王府的丫鬟?昨天黄昏时,确实有个自称是安王妃大丫鬟的姑娘来过医馆,说需要一副担架。不过两名师弟抬着担架到了马车处时,却听那丫鬟说,王妃不见了,行李也被翻检过。我听两个师弟说,那丫鬟在马车边儿上一直哭,说,说安王妃被匪徒劫,劫走了!”
她就知道银杏那恶奴时刻不忘往她身上泼脏水,得趁势洗白一下自己才行。这样想着,杨芷宁便双手护着小腹,一瞬间似被丫鬟的话打击地站立不住,重新滑坐在了包袱上,她悲伤地一边哭一边说道:“银杏是武安侯夫人给的大丫鬟,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是把她当亲妹妹来疼的啊!有什么好东西我都会分她一份,嫁入王府时,我也把她带在身边。老早就为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我没有对不起过她啊!银杏怎么能这样污我清白!
昨天黄昏时到了医馆,我让她进医馆找副担架来马车上接我。她走后不久,我觉得有些饿,便让车夫胡大买包子去了。我在马车上痛得有些昏沉,感觉时间过了好久,银杏都没带人出来,我便强忍着腹痛,自己收拾了一个包袱下了马车往医馆方向走……是了!我想起来了,上了台阶后,闻到药材味感觉有些泛恶心,当时担心弄污医馆,便扶着围栏往侧边走了几步。是了,就是走到了这根门柱后,我实在是没力气再往前走了,便扶着围栏呕了一会儿,胃里空空的,根本吐不出什么东西。
后来滑倒在了地上,就是这里。再后来,就人事不知了。
刚才被这位小兄弟的叫喊声吓醒后,我真的以为自己出了什么意外!竟然独自一个人晕倒在医馆外!
银杏啊,你真狠心!一晚上都没好好找一找我这个王妃!我可是动了胎气的啊!竟然还空口白牙地平白给自己的主子泼脏水!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咱们一起长大的啊!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呜……”她一边絮叨,一边掏出手帕拭泪,说完之后掩面大哭了起来。
周围围着的伙计们忽然听闻这样的八卦,一下子竟然有些呆愣,过了好一会儿大家才反应过来。
有人冲医馆的两学徒喊道:“安王妃可是来你家医馆求医来的,怎会在医馆前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们晚上闩门前没有发现安王妃晕倒在门廊上吗?”
还有的伙计喊道:“安王妃动了胎气,还不赶紧去请你家的坐堂大夫给王妃好好诊治!”
更多的伙计想的却是昨天那位丫鬟在马车上一路哭喊的内容,与王妃刚才说的,很多都对不上啊!
唉,富贵人家那深宅大院里是非可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