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细细、鸟语轻吟,杭州织造府内的后园内,毓秀搂着儿子,指着面前梨花小案上的四盏茶水道:“胤祜,看看,这四个杯中都是龙井茶,却因采摘时间不同,冲泡出来的口感也不同。来背背,昨天额娘说过,龙井有何特点?”
胖小子才三岁不到,正是对糖感兴趣的时候,那里喜欢喝茶。只因为昨天淘气,跑给嬷嬷们追的时候,把他额娘心爱的茶杯给摔碎了一个,以至于整套茶具都没用,是以佟姑娘想出个比较特别的法子在罚人。
“呃……茶色泽翠绿,香气浓郁,甘醇爽口,形如鸟、鸟舌……”前面背得还挺顺,最后四个字有点卡壳,偷偷看了他娘一眼,是什么舌来着,反正是一种鸟的舌头,这么说准没错。自我安慰完,胖小子理直气壮的把最后一句说完:“色绿、香郁、味甘、形美等四绝的特点”答完之后,眼巴巴的看着他娘,希望他娘能善心大发,把桌上那个小兔子型的茶点喂给他吃。
毓秀只当没看到他满怀希望的眼神,把玩着手上的护指,漫不经心的说:“龙井虽好,却也有上下之他,你阿玛最喜者莫过于明前龙井。去尝尝,说准了那杯里的是明前茶,昨儿你打了杯子的错儿,就揭过了。”
“哪,哪要是说错了呢?”胖小子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喏喏的问。
毓秀挑眉笑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胖小子眼睛一闭,痛下决心的把小胖手往他娘面前一伸,“您打手板吧,我不喊疼。”
站在旁边伺候的宫女们都有些不忍,由其是胖小子的保姆们。更是觉得毓秀有点小题大作,不就是打碎个杯子么,身为一国之后,还缺几个杯子用么?更何况,杯子再珍贵、再是您的心头爱物。还有您儿子珍贵?这可是您和皇上的唯一的孩子。不说宠上天吧,也不用隔三差五的就拍上一回吧。
而被杭州织造李煦派来伺候毓秀的丫头们。却是别一种想法,这皇后娘娘已经宠冠后宫了,怎么还不知足呢?连自己还不满三岁的儿子都拿来例用。可怜大阿哥小小年纪。就得成为其母邀宠的棋子。
只有被招来陪伴毓秀的绿芜姑娘。眼冒红心的盯着她看,心里还在想:皇后娘娘真是雅人,也是慈母,这么小就开始培养大阿哥的名士风范了。用心良苦啊!
要不怎么说脑残粉呢,佟娘娘无论做什么事。绿芜姑娘都会在脑子里美化一翻,然后就用更加崇拜的目光看着她。
不得不说,这些人都想多了。毓秀就是因为胖小子摔了杯子不算,还试图掩盖事实真相,还指使人打算把茶杯毁尸灭迹,不让她知道,才打小罚他一次的。要不是胖小子在被她发现之后,非常干脆的承认是他打破的,没有推到下人身上,说不定生平得到的第一巴掌,准会落在他的小屁屁上。
“这是怎么了,胤祜又怎么惹你额娘生气了。”康熙闲闲的迈进后园,正好看到他儿子紧闭着双眼,两只小手掌心上向,平平的伸到他媳妇面前。这意思一看就明白,肯定是惹了祸,要被罚了。
在场伺候的宫女、丫头们见到康熙过来,具都跪地请安,只毓秀款款起身笑道:“您不是以文会友去了,这么早回来,可是输了。”
康熙随意的挥手,让人都起身,行到毓秀身边停下,伸手宠爱的刮了刮她的鼻子,笑言:“秀儿这是盼着为夫输么?”
“人家常年吟诗作画,那是本职。您的主业是主持国家大事,副业是教子成才,舞文弄墨不过是偶尔为之,输了有什么奇怪的?若是赢了,才希奇好吧?”毓秀嗔了他一眼,顺手一扯,“坐下,考您儿子呢,让他尝尝看,那个是明前茶。”
“哦。”康熙来了兴致,招手让胖小子过来,一本正经的说:“你额娘让你尝就尝么,尝不出来就随意指一杯,难不成,她还能因为你尝不出茶水而打你板子。”
毓秀给他逗笑了,随手拍了他一下,“这小子昨儿打了您送我的茶杯,还想叫嬷嬷扫起来,埋到树下面去,不让人知道。真是长能耐了,我也不过是为难他一下,让他长长记性罢了,您就跟着架秧子起哄。”
他们这里说着话,胖小子已经把四杯茶水一一喝过,苦着脸在哪里徘徊,实在拿不定主意,只能实话实说:“额娘,我喝着都苦,尝不出来。”
毓秀微微一笑,伸手把儿子又搂回身边,温和的说:“胤祜,你还小,不怕做错事。错了,咱们改过就是。额娘怕你学会自做主张,错也不承认,还要粉饰太平,那可就坏了。”她轻抚着胤祜的小辫子,指着他的胸口,“诚实是项美德,尤其是对父母,更要实话实说才行,这个道理,你要牢牢记在心上,不可忘记。”特别你身为一个多疑皇帝的嫡长子,从小便诚实以对君父,会是很常一段时间内的最佳护身利器。
胖小子听得似懂非懂,他娘总是会说些他不大懂的东西给他,不要求他现在就弄明白,却要他一定要记住。反正通过昨天的事儿,他又明白了一个道理,闯了祸,是瞒不住他爹、娘的,要第一时间跟他爹、娘说,那样没准还可以得到宽大处理。
康熙笑着摇头,“秀儿,你这些话说得太早了,胤祜那里能明白。”
“道理和学问一样,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全懂的。胤祜虽小,有些做人的道理,日日说,时时提醒,日子长了,自然就印到骨子里去了。”毓秀觉得小孩子,不能因为他们还小,懂得不多就可以不说不管,要知道小错多了就会聚成大错,那时候再来管就晚了。
康熙若有所思的出了会儿神,才笑道:“明天我带你们去虎跑泉逛逛,真正品评一下西湖双绝。”
听到有得玩,毓秀的眼睛亮了,“真的?”
“当然。”康熙肯定的点头,“无锡的惠泉、镇江的中泠泉,咱们只是路过,却没有去看,已是遗憾。都到了杭州,若是再不带你去虎跑泉去看看,回銮之后,你还不得埋怨死我。”
佟姑娘脸一红,喃喃的分辨:“哪有。”
“表哥,您不是还要去曲阜衍圣公府么?在杭州停留久了,时间可还来得及?”他们三月初必须回京,佟太后的袷祭过后,三年孝期就算满了,时隔三年的大挑、小选又得开始,多少事得提前准备呢。
康熙笑着拍了拍毓秀的手,柔声安抚:“这点儿时间还是有的,不过多费一日功夫罢了。”
“都说虎跑泉的水泡出来的龙井才是真正的绝品,明天一定要好好尝尝。”毓秀带了一丝向往,复又想起以前曾听说过,虎跑泉的水表面张力很大,可以高出水杯三、四毫米而不溢出,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明天一定得试试。
瞅着他们夫妻两个说话的空档儿,绿芜起身告退。康熙若有所思的看着小姑娘苗条的背影,总觉得这姑娘好像讨厌天下所有的男人似的。不是他自夸,也许偶尔见过康熙一面的女子,不一定都会起攀龙附凤的心思。可是跟在他媳妇身边好些天了,日日所见,皆是这世间最富贵堂皇的场面,还能对他不动丝毫心思的姑娘还真是少得可怜。
毓秀一眼儿就看透了康熙的想法,带了丝嘲讽的说:“怎么,绿芜这丫头没迷上你,表哥很失望?”
康熙果断摇头,“没有。”
“这天底下也不是所有女子都爱慕虚荣、非要哭着喊着嫁您的。”
“嗯,只要你哭声喊着非嫁我不可就行了,别人管我什么事。”康熙摸了摸下巴,弯起唇角笑得有点得意。
毓秀刚想啐他,一转眼就看到儿子正好奇的瞪大了眼睛听着两人的对话,她扭头吩咐保姆刘氏,“大阿哥该午睡了,带他下去吧。”
胖小子抓住敏秀的裙摆,抓紧时间问了一句:“额娘,你也哭过吗?”他长这么大,总看他娘笑,浅笑、大笑、冷笑等等,却没见他娘掉过眼泪。
康熙哈哈大笑,扯了扯儿子的小辫子,“你额娘小时候常哭鼻子,咱们胤祜可不能学她哦。”
胖小子用力的点了点脑袋,极认真的跟毓秀说:“额娘,等你下次哭的时候,胤祜哄你。”
康熙薄怒的伸脚轻踹了一下胖小子的屁屁,笑骂道:“你额娘自有阿玛哄,你那点本事,留着长大哄你自己的媳妇去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毓秀悄悄的伸爪子在康熙腰上狠狠的掐了一把,扭头冲着两个保姆娇喝道:“还不快把阿哥带下去。”
等到儿子一步三回头的被保姆带下去了,她才有心思转头跟康熙算帐,“胤祜才三岁,你跟他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康熙冲她挤挤眼,“媳妇还是他自己从小培养的好,成亲之后对心思,才能和和美美的不是。”话里的意思明显的很,你就是我从小养大的,看看,咱们过得多幸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