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枝儿想,许是心境不同,才会如此吧。
“你的事情都办好了?”
将她一脸的轻松瞧在眼底,不过,秦夫人还是问道。
童枝儿笑着点了点头,感激的看着她,“夫人,多谢你的帮忙。”
秦夫人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秦公侯府门前停下。
童枝儿从马车上下来,目送着秦夫人进入府内,这才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她便是见到了方翠微等人。
“娘,珠儿……”
“枝儿,怎么样了?”
周芸娘急切的问。
童枝儿点了点头,“太后已经告诉了皇上,不久,皇上就会有所行动。”
周芸娘心头松了口气。
然而,方翠微确实没有松懈下来。
“皇上的人会去救你爹他们吗?”
不会。
道阻且长,眼下能救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
不过,这句话,童枝儿却是没有对方翠微说出口。本来她心里头就担着惊受着怕,童枝儿不想再用这件事将她给压得喘不过气来。
然而,童枝儿也不想对她说谎。
“娘,有姐夫在呢,爹他们会无事的。”
方翠微点了点头,低喃道:“是呢,有你姐夫在,有你姐夫在,朝廷的兵马也会很快的赶过去,他们会没事……”
“娘,咱们回去歇着吧。”
童枝儿将方翠微扶住,一伙人往周宅赶去。
………
秦公侯府。
秦夫人才进了内院,没一会儿,秦安便是来了。
“见过老爷。”
秦安摆了摆手,“夫人坐吧,今日你累了一天了。”
秦夫人摇头,“我倒是没怎么累,累的是童姑娘。”
“哦?她没见到太后?”
秦安将心头的关切压下。捧起手边的茶盏,佯作一脸平静的道。
“见是见到了,只不过其中的曲折……这些都是我猜想的,具体如何。我也不知。当时我正在和云王妃说话,这童姑娘也是个机敏的,寻了个借口走了,等她回来,便是两个时辰之后。”
秦安笑了笑,“能被皇上亲封为乡君,她自然有着过人之处。不知道她所用的那个借口是什么?”
秦夫人脸一红,“童姑娘说是如厕。”
“哈哈……”秦安轻笑出声,“倒是向她的作风。”
秦夫人瞧着此刻的秦安,心中一动。脱口问道:“老爷似乎与童姑娘极为相熟。”
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秦安必定是与童枝儿认识的,要不然,童枝儿来京城找他帮忙,他也不会一下子就应下了。
秦安点头,“我之前经营的酒楼。她家有新鲜的蘑菇,时常与家人一道过来送货。”
秦夫人紧张的心平静下来。
原来是生意场上认识的。
将一盏茶吃完,坐了一会儿的秦安便是起身走了。
伺候的嬷嬷走到秦夫人身边,低声道:“夫人,老爷对这童姑娘颇为在意,夫人不得不防啊。”
“你方才没听到吗,老爷与她家有生意的往来。只是比别人家要熟识一些。再说了,这童姑娘先下才十四岁,两年才,也只十二,还是个没成年的女娃,你在乱想些什么?”
嬷嬷被秦夫人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脸上也有些不好看。
“嬷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到底是自己的乳母,秦夫人说过之后,便压低了嗓音温声道:“老爷不喜欢疑神疑鬼的女子。这童姑娘找上门来,他大大方方,行事磊落,没有避着我,想必老爷的心头,定然是十分坦荡的。如此,我也不会胡乱的怀疑老爷………嬷嬷,我方才说话重了些,还请嬷嬷你多多担待着些。嬷嬷能提醒我,我很开心,这说明了嬷嬷是真的将我放在了心上。”
嬷嬷眼眶红红的瞧着秦夫人,哽咽着嗓子道:“夫人是越来越像主母了。”
“母亲一辈子都不同与人相争,爹爹敬重她,府里头的下人也对母亲很是敬畏。比起母亲来,我要幸运的多,老爷府中只有我一个人,通房小妾全无。所以,我更要好好地做妻子,不让老爷失望。”
嬷嬷转过身,擦了擦掉出来的眼泪,笑着看向秦夫人,“往后老奴听夫人的。”
………
童枝儿等人回到周宅的时候,西边的地平线上只剩下一道暗黑窄小的橘色了。
“枝儿,咱们这就回去吗?”
方翠微问她。
童枝儿摇了摇头,“等有了确切的消息,咱们再回去。”
方翠微点了点头。
一家人吃了饭,便是各自去歇着了。
“枝儿……”
听到声音,躺在床上的童枝儿很快的起身。
“堂嫂。”
周芸娘对她笑了笑,进到屋内。
“枝儿,你给我说说今日是如何见到太后的。”
“嗯,”童枝儿拉着周芸娘在桌边坐下,“以前我爹娘在烧烤店里卖豆腐的时候……今天进宫,那位叫苏怡的姑娘,便是瞧见了我,她是太后跟前伺候的人,知道了我来是做什么的,便是待我进了慈宁宫。”
“四叔四婶的好心,总归是有人记得的,关键的时刻救了咱们一把。”
周芸娘感叹。
童枝儿心头也是感慨良多。
佛家讲求因果循环,童知信和方翠微曾经所付出的良善之举,便是如此。
“……也不会知道招银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饿着?有没有人欺负他?”
童枝儿出神的时候,周芸娘又说起了童招银。
对于这个,童枝儿也想不到什么安慰的话,索性沉默了。
………
照旧是暗沉沉的夜,有淡淡的白雾在林地间散开。
夜风有些凉,吹在人的脸上,嗖嗖的冷。
“咚咚咚咚————”
震天撼地的敲锣声将所有陷入了沉睡中的人惊醒,一个个睁着雾蒙蒙的眼睛,疑惑的瞧着发声处。
“起来。起来,都起来了————”
士兵的声音单调而低沉,让人心头压抑的厉害。
“都别睡了,快起来。大将军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所有人都过去集合……”
喧天的锣声将众人眼中的迷蒙驱散,一个挨一个的往士兵所指的方向而去。
在那里,点燃的火把围成了一个圆圈,中间好似有一个黑点。
等走的近了,众人才惊觉那是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
“都来齐了?”
男子的嗓音不容抗拒。
“是的将军,人都到齐了。”
“很好,你退下。”
举着火把的士兵退至一旁。
李威面无表情的审视着聚集过来的众人,森冷的目光从众人面上一一掠过,叫人忍不住心底发寒。
董平瞧着他腰间挎着的宝剑,太阳穴突突的跳着。
“想必你们都十分的困惑。本将军为何在深夜召集诸位?答案就是地上跪着的这个人,他竟然敢借着如厕私逃。”
众人哗然,心头更是紧张的厉害。
“大将军饶命,大将军饶命啊……”
男人脑袋磕着地面,哭喊着求饶道。
李威冷哼一声。“对待逃兵,本将军向来只有一个原则。”
腰间的宝剑夺鞘而出,“叮”的声响,森寒的剑光,叫董平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饶………”
男人只来得及发出一个字,接着,便是销声匿迹了。
滚落的头颅慢慢的停在一个人的脚下。
“啊————”
有人尖叫。
众人皆是一脸的苍白。
说杀人就杀人。这位将军怎的如此的残暴?
李威冷冷的扫视着众人。
几乎是刹那间,现场一片死寂。
“在本将军的眼里,只有两种人可以离开战场,一是胜利者,二是死人。”
众人咬着下唇,身子颤抖的厉害。
“我。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有一个人哭喊着道。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陆陆续续的。又有几个人大声的道。
很快的,以星火燎原的速度,越来越多的人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和抗议。
“哼!”
李威冷哼一声,染血的宝剑直指众人。
染着血的剑身,还冒着热气,可是森寒的剑光,却是叫人不寒而栗。
“扰乱军心者,军法处置,谁还敢大声喧哗!”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良久的沉默之后,有一个人大声的道。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是怎么回事,李威便是将那人给揪了出来,手起刀落,一条鲜活的生命消失在眼前。
“你们…你们不是朝廷的正义之师吗?为何,为何如此的残暴不仁?”
一个读过几年书的人战战兢兢地道。
“正义之师?”李威嘲讽的勾了勾唇,“朝廷就是狗屁,你们听着,你们都是蜀王的士兵,要为蜀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什么?
蜀王?
接连的打击,叫众人的心智到了能够承受的极限。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进了蜀王的兵营?”
童知信身子摇摇欲坠,不敢置信的低喃道。
董平和童招银将他给扶住,却是没有做声。
“妹夫————”
方大林担忧的瞧着他。
童知信的目光从三人脸上一一掠过,他们并没有因为方才的话语而吃惊。
“你们,你们早就知道?”
童知信压低了嗓音。
董平点了点头,“爹,在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
童知信想起了董平那日的异常举动。
……
忽然的,董平尖叫起来。
很快的便是有士兵过来,不耐的吼道:“你乱叫什么?”
董平稳住狂跳的心,一脸沮丧的对着那士兵道:“军爷,小的是医者,把药箱落在家里头了。”
“落了就落了,怪叫什么?听着,往后不许再如此,若是再犯,棍棒伺候。”
“是是是,军爷,小的知道了,只是小的药箱……”
董平眼巴巴的瞧着那个小兵。
小兵不屑的道:“咱们营里有药箱。”
“可小的……”
小兵不耐的打断董平的话,“再啰嗦,小爷对你不客气了。”
童知信等人见他眼中已是有了怒气,也唯唯诺诺的劝着道:“小爷,他愚钝的很,您就不要同他一般见识了。”
“哼,小子,你注意着点。”
士兵狠狠地瞪了眼董平,冷哼着大步的走远了。
………
原来,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
童知信凝视着董平,“你怎么不告诉我?”
“爹,便是告诉了你,也不过是徒增烦恼,这些天,我一直在暗暗地找草药,等找到了草药,咱们就能够脱离蜀王的军队。”
童知信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
另一边,惊恐的众人却还是呆滞模样。
李威却还是不放过他们,接着道:“你们是蜀王的军队,便是朝廷的敌人,便是朝廷来人,也不会救你们,只会将你们当成是蜀王手下的兵,杀的片甲不留。”
四周安静的厉害。
就好似陷入了死寂一般。
沉闷,压抑,恐惧,惊慌……
李威满意的瞧着众人的神情,丢了一句话便是回营了。
“明日,所有人攻占泸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