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荷花本就生得又密又高,冷不丁的出来一人倒是把主仆二人吓了一跳。
宋如是抬眼看向那丫头,却发现那丫头长得很是面善,似是在哪里见过。耳边却又听到春花的低呼声:“娘子,这丫头像是那日在高鹏楼中唱曲的歌姬。”
宋如是再一瞧,果然是那日在高鹏楼中伶人,当日李诃怕绾绾寻不到宋如是闹出动静来,便支了这青衣丫头去唱了天仙配。
如今这丫头贸然在此出现,想是李诃就在附近。想到李诃宋如是脸颊便微微发热起来。
“我正要去采莲。”宋如是说着便跨上船,春花此时也会意过来,便也随着宋如是上了船。
船桨在青衣丫头雪白的素手中上下摆动,绛『色』的小船在一片青『色』荷叶从中,缓缓驶向荷花盛开的粉『色』花丛深处。
约莫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小船的速度便慢了下来,接着宋如是便看到了正倚在小船上,扶额闭目养神的李诃。
听到动静,李诃睁开眼睛,见到宋如是便站起身来,迎了过来,他站在船舷上,微笑着对宋如是伸出手来。
他的笑容像是暴雨之后的天空,干净而又纯粹。宋如是竟然不能与之对视,只能低下头把注意力转移到他伸出的手上。
这一看更是心里一动,这手也太好看了,手指纤细而又修长,作作为手控的宋如是默默的咽了口水,便把手放在了李诃手上,顺势跨到了李诃的船上。身后青衣丫头掌舵的那艘船便又悄无声息的划向更远处。
那船一消失,宋如是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夏日里的风轻轻的拂过脸颊,温柔而又炽热,像是那夜他的拥抱一般。而空气中的清甜花香也慢慢的被他的气息所取代,那种干净又带着丝檀香的气息,让她平静下来的同时又让她眷恋不已。
“阿如,莫不是害羞了。”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宋如是鼓起勇气抬头看向李诃,入眼的却是一双略带笑意的眼睛。
他平日里总是一副淡泊模样,每每笑起来都像是乌云后的那一抹蓝天。
“我确实害羞了,因为我一直不知,你何为会如此待我,为何偏偏是我?”宋如是看着他的笑容突然生出一种不安全感来,他是人人口中的大公子。
而她呢,不过是八品县丞之女,在这个等级决定命运的大时代里,他就像天边的遥不可及的云,她则是地上最渺小的尘埃,她们中间隔着的正是这万丈红尘。
李诃听他说完,脸上的笑容便慢慢的褪去,他低头看着宋如是,认真的说道:“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却是万里挑一。阿如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当时我本是要离去的,但是偶然之下听到了听到了阿如作的诗,那诗作的很好。”
他没说出口的是,他当时无意瞧了她一眼,当时她正嫣然一笑。那笑容很是灿烂。他已许久不曾见过如此明媚而又真实的笑容了,看得他心中一动。再次见面的时候,她正欢快的吃着糯米桂花藕,模样甚是可爱,见到她的次数越多,就越容易被她吸引,就这样她慢慢的入了他的眼,进了他的心。
宋如是的脸颊又热了起来,这次倒不是因为害羞,实在是囧的,没想到他竟然听到了她的那首打趣诗。
“阿如,你可知那夜在城外见到你的时候,你那目光无助而又恐惧,我当时便想,以后定要护你周全。”李诃轻轻捧起宋如是的脸颊,温柔而又专注的看着宋如是。
宋如是想要说些什么,脑中却又空白起来,只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近,那一丝檀香也渐渐浓郁起来。
她顿时慌『乱』起来,心中想要推开李诃,手上却使不出力气来,千般思量汇入口中,只化出轻轻的一句“大公子”。耳边听到李诃轻声应了一句,唇上便传来一阵软软的触感,鼻尖萦绕着他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李诃才松开她,在她耳边耳语道:“阿如甚是甜美。”
宋如是这时才回过神来,面红耳赤的推开李诃,说道:“你怎能如此?”
话一出口,她又震惊了,这娇滴滴软绵绵的声音怎么会是她发出的呢?说好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呢?
李诃知她是羞了,便轻笑出声,把宋如是搂入怀中,“阿如,我这番邦的礼仪做的如何?”
宋如是没想到他还记得当日自己胡诌的话,便也笑了起来,在李诃怀中闷声说道:“再抱紧一些就对了。”
李诃顿时大笑起来,手上使力把宋如是抱的更紧了些。宋如是想搂过李诃的脖颈,最后却悲剧的发现,自己压根就够不着,最后只能愤愤的紧楼着李诃的腰。
良久耳边便响起了一声短短的哨声,李诃听声便放开宋如是,正『色』道:“阿如,你如今已知我心意,便莫要忧心,夫人今日安排,非我心意。宴会之上你定要处处小心,若有事情便可寻青衣。”
宋如是这才知道那丫头原来名叫青衣,她心中一暖,嘴巴飞快地在李诃唇上一啄。
“我等你。”她这边刚说完,那边青衣丫头便从荷花丛中划了出来。
宋如是跨向绛『色』小船,回首对李诃灿然一笑。
李诃正专注的瞧着她,望着她的眼睛里似是蕴藏着整个春天,而他耳垂上的一抹殷红,则是春日里绽放的第一朵海棠花。
两两相对之下,小船便又隐入花丛中消失不见。
青衣丫头很快便把小船摇到了岸边,这次青衣随着宋如是一同上了岸。到了岸上,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精致的哨子递给宋如是口中说道:“本该陪在娘子身旁的,但王三娘子见过奴婢,奴婢只能隐在暗处护着娘子,娘子遇到事情吹响这哨子,奴婢便会马上赶来。”
宋如是接过哨子,青衣几个起跳便消失不见,原来是个会功夫的。
宋如是接过哨子放入怀中,主仆二人便神态悠然的四下看着景致,很快梁二娘便寻了过来。
“阿如,可算是找到你了,大家都在那边玩耍呢,如今就差你了。”说着便拖着宋如是往人声沸腾处走去,还未到地方,便高声说道:“宋大娘来了。”说着把宋如是塞进人群,挨着一个紫衣娘子坐了。
宋如是坐下后见众人正兴致盎然的玩着击鼓传花,中间的鼓手不停击打着腰间小鼓,娘子们则是紧张又期待的传递着花球。
宋如是暗叹一声,怎么又是击鼓传花,莫不是因为击鼓传花最容易暗箱『操』作?
她心下想着,却感受到一束目光一直盯着她,她看向周围,很快便看到了正看着她的人。
那是位妆容精致神态倨傲的『妇』人,这『妇』人生得高眉深目似是胡人。
看到宋如是的目光便微笑起来,她这一笑,只让人觉得甚是亲切。
宋如是不作他想便能肯定这『妇』人定是齐氏,耳边的鼓声变得紧促起来,齐氏的微笑也愈发和煦。
宋如是一个愣神,手中接住一物,鼓声此时也恰巧停下。中间那击鼓的少女把蒙在眼上的布条撤下,宋如是一看正是李樱。
李樱笑道:“这次竟然是阿如中了彩,那我便与你说下这次的规则。咱们这次的击鼓传花与往日不同,今日咱们比的便是才情二字。所以中彩者必须在琴棋书画中任选一样。若是赢了,彩头便是湖中开的正旺的那株白莲。还有家母从不离身的这枚玉镯。”
李樱高高举起那枚玉镯,玉镯通体墨绿,在阳光下通透明亮,玉镯中间的那一抹绿意像是夏日里生的最为盎然的一株绿荷。
这般意味明显的彩头,看得诸位娘子登时跃跃欲试起来,然后众人看向宋如是的眼神中便带着期待与厌恶。
宋如是凝神看着怀中花球,以才情之名作弄琴棋书画,可不样样都是自己这县丞之女的软肋,在这种宴会上些许的不得体便会满盘皆输,莫要说因为不学无术而出尽洋相了。
宋如是看着面有得『色』的李樱,轻启朱唇说道:“我选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