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夜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间,繁华与冷清,喧闹与别离。最后只余两人高坐于食案之上。一轮明月,圆圆的挂在碧蓝碧蓝的天上,银辉万里。那月光清得如水,泼在大地上,泼在院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层。
“直如郎中所言,如此事情倒是愈发扑朔『迷』离了。”宋如是轻声叹道。她仍旧穿着那日的石榴裙,衣襟上的血迹早已被清洗干净。头发高高地束起,随意的拿布带扎起,若是细看的话,那扎头发的带着正是一方手帕。她如此装扮,仍旧难掩丽『色』。端坐与月光之下,面『色』同月『色』争辉。
“掺和的人越多,事情自然就越复杂,如今还只是开始,等所有的事情展开之后你甚至会怀念现如今的宁静。时辰不早了,我这便走了。”郎中施施然站起身来,甩甩衣袖径自离开了。他堪堪走到天井处,又转身对着宋如是说道:“壮士便让他呆在这里吧。”话音落后,他再不停留,径自离开。
“终于要开始了……”宋如是长叹一声,也起身出了屋,去了前院。一袭红衣在黑『色』的夜里,格外的醒目,如同一朵红云,翩然进了前院正屋。
风起云涌的不止永兴坊,也不止太极宫,还有远在千里之外庆阳府当中的刺史府。
先是有得道的道人经过刺史府门口时说了一句:“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之后刺史府中更是接连出了几件怪事。
先是刺史府中最得宠的许姨娘偶然之间日子落了胎,齐夫人心疼之余,竟也身子不适起来。流水的大夫,成碗的汤『药』下去,齐夫人仍旧丝毫不见起『色』。刺史府的上空便笼罩了一丝阴郁之气。
但灾殃却没有因为这丝阴郁之气而停止,许姨娘落了胎后又突然得怪病。那怪病怪就怪在除了许姨娘谁也不知她究竟得了什么病。
因为许姨娘自从得了这病之后,再未出过门。每日在连在屋中也是带着面纱,便是近身伺候的丫头呢不知许姨娘这是得了什么病。
刺史府的角落当中,丫鬟仆『妇』聚集之地,隐隐有些声音传了出来。不出几日许姨娘遭天谴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刺史府中。
这话传到齐氏耳中,齐氏的病立时更严重了些。之后便是清晨的坊间都能闻到刺史府当中的『药』味。
而长安城永兴坊当中一处最为普通的院落当中,清晨当中也充满了『药』味。
“娘子,你说你在府中的布置如今不知是否已见成效?”春花把『药』在嘴边吹凉了,而后一勺一勺喂给了宋如是。
“想来如今已到了发作的时候了,我不愿争,不代表我争不过。她们太小瞧了我,但我也未曾将她们放入眼中。”宋如是哭着脸吞了『药』,满面苦涩的说道。
“娘子,就奴婢来说,这些教训还是轻的了。”春花冷哼一声,仿佛许姨娘就站在眼前,她翻着眼珠子说道。
“春花,你当刺史府是那么容易进的吗?她虽是顺利进了金无院中,但日子绝对不会如同她想象的那般。”宋如是又皱着眉头喝了一口『药』,叹声道。
“娘子,你猜我今日发现了什么事?”春花瞧着宋如是神『色』不对,慌忙转了话题。
“莫不是又瞧见了哪家有好吃的糕点?”宋如是眉『毛』一挑,谓然笑道。
“娘子想到哪里去了,我刚才发现壮士换了一身的新衣,一大早的便来寻冬雪。”春花手中拿着调羹,对着宋如是挤眉弄眼。
“然后呢?”宋如是抛给了春花一个这还用说的眼神,伸手端过『药』碗,一仰头把剩下的汤『药』一饮而尽,之后嘴巴苦的差点抓耳挠腮起来。
“然后他们两人便出门去了,娘子这几日冬雪与壮士总是大清早的便出门。也不知俩人再做些什么?”春花捏起一片杏脯放入自家娘子口中,这才愤愤然的说道。
“出门?他们经常出门吗?”宋如是含着口里的杏脯,口中的苦味这才被掩盖了一些。
郎中果然还是一片医者仁心,昨夜回去之后,连夜回去为宋如是配置了『药』草。今日一早便让壮士给帮着带来了,冬雪也是个『性』急的。瞧见了『药』草便立马的给熬了起来,如此趁着宋如是还未醒的功夫便熬好了『药』草。
这不宋如是乍一醒来,迎接她的便是一碗黑漆漆的汤『药』和春华不怀好意的笑脸。
宋如是一度怀疑郎中有自己有仇,不然世界上又怎么会有这么苦的汤『药』。她严重怀疑郎中包了一整包的黄连过来。好容易喝完了汤『药』,口中含着杏脯,这才分神关心起冬雪与壮士之事。
“是啊,这话还要从前几日说起。我与冬雪得救那日,我们顺着小巷一路的回了咱们院子。哪晓得正在院门口瞧见了一直守着的壮士和郎中。冬雪之前还无异样,但瞧见了壮士之后,她的眼泪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流个不停。”春花嘴中不由得溢出一片苦涩来,她也捻起一片杏脯放入口中。
“壮士当时的模样也极是狼狈,满脸的胡茬子,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穿的还是咱们出门那日的衣服,早已瞧不出衣服本来的颜『色』来。他瞧见冬雪的眼泪顿时手足无措起来。眼看着冬雪越哭越凶,壮士一急,便也伸出袖子抹起眼泪来。”春花又捻起一片杏脯扔进嘴巴,她眼神复杂似是羡慕,又似是同情。
“如此说来壮士倒也是有情之人。”宋如是嘴巴里面甜丝丝的,听到壮士与冬雪之事,心中便也甜了起来。
“壮士何止是有情,简直是太有情了。他这一哭,便有了暴雨来袭之势,他的每一滴眼泪都有花生那么大。花生大的泪珠砸在地上,突地变成了无数个小水花来。”春花说着用拇指与食指比出了花生那么大的圆圈来。
“然后他面前的地上硬是被他哭湿了一片,冬雪一瞧壮士的动静,只能忍着心中伤心来安慰壮士。谁知两人安慰来安慰去,不知哪日里便好上了。”春花圆圆的眼中只剩下羡慕之意。
“没想到两人的姻缘竟然成就在这里。”宋如是边吃边感叹。世事难料,果真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原以为冬雪此事是遭了祸事,如今反倒是因祸得福,与壮士过了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