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太阳已上当空,耀眼的挂在碧蓝的天空正中。炽热的阳光透过天井上搭的凉棚落在青石板围起来的水井里。深井当中便也有了温度。
“如此也好。”蓝衣人了然的看了郝掌柜一眼,便也随着郝掌柜出了厢房,两人径自往前院去了。
春花这才腾出手来,拍了拍胸脯,低声说道:“总算是成了。”
不过她又转念一想,这才不过是刚刚开始,后面还有一百条革带,一百个荷包,一百条的襦裙呢,想到此,她的眉头又拧成了一股麻花。
乘着中午的大太阳,春花带着这一团麻花,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家,神『色』郁郁的给自家娘子讲了今日的遭遇。
“你之前可曾见过那人,那人口音是可听得出来出自何处?”宋如是正坐在食案前,津津有味的吃着冬雪做的鱼脍,
所谓鱼脍,脍切而成,故谓之脍。鱼不拘大小,以鲜活为上,去头尾,肚皮,薄切摊白纸上晾片时,细切为丝,以萝卜细剁姜丝拌鱼入碟,杂以生菜,芥辣,醋浇。
脍不厌细,说的就是生肉切得越细越好吃,所以宋如是眼前这盘鱼脍便脍的极薄极细。
“奴婢之前从未见过此人,听他的口音,像是长安城本地人。”春花破天荒第一次,竟然看到吃的竟然没有留下口水,她的思绪依然沉浸在刚才发生的事情当中。
“或许只是豪门大族里面的采办,既然有好说话的采办,自然也有不好说话的采办。或许他只是为了压低些价格,方便从中取些回扣出来。”宋如是不以为意,只顾着吃着鱼脍。
薄薄的鱼脍在青绿『色』的芥辣当中蘸上一蘸,银白『色』的鱼脍裹上一层薄薄的青绿,简直就是活生生的一整个寒冬与盛夏。
“娘子,可是那人后来很爽快的结了余下的银子,还约定了下次来看货的时间。而且之前那人,听郝掌柜说生得极为清隽,与人说话时,又非常和气,不知那人是不是……”春花咽了口唾沫,吞吞吐吐说道。
“不管是不是他,我都不会……再见他。”宋如是手中的筷子一顿,鱼脍“啪嗒”一声,落入盛着芥辣的碟子当中,有两三滴青绿从盘中飞溅而出,落在食案上。褐『色』的食案上像是长出了一朵新芽。
“娘子……”春花张口想要安慰宋如是,然而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
所谓的劝和不劝离,但娘子的心『性』实在不是能够妻妾共处一堂之人。便是她自己对大公子,心中也是颇有怨言的。
大公子即便在外面有了相好之人,又何必在娘子面前藏着掖着,从而导致整个庆阳府的人都知道了,唯有自己娘子蒙在鼓中。
“你尝尝这鱼脍,当真是美味极了。冬雪的手艺倒是又精进了许多。”宋如是若无其事的夹起碟子当中的鱼脍放入口中。
在芥辣当中浸的久了些的鱼脍,入口辛辣,那股子辣意直冲鼻腔,又顺着鼻子进入眼眶,宋如是垂首,慢慢的吃完了口中的鱼脍,这才抬起头来对着春花笑道。
“这丫头自从和壮士好了之后,莫说是厨艺突飞猛进,便是模样也生得越来越好看了,娘子可瞧见了她今日穿着的蝴蝶裙,那可是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年下的时候穿的。如今离过年还有几个月的时日,她便着急忙慌的上了身。”
“还有那壮士,原先总是蓬头垢面的便来到咱们院子当中,而如今你再去瞧他,一水儿的新衣,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奴婢怀疑,他那头发上甚至抹了什么,不然又怎会梳的如此整齐。”春花口中絮絮叨叨的坐在了宋如是身旁,她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一大块鱼脍便也入了口。也是难为她了,能在如此众多的鱼脍当中,精确无比的找到了最大的那一块。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今一个未嫁,一个未娶,正是郎情妾意的好时机。”宋如是专心吃着鱼脍,口中不经意的说道。
“娘子说的是,说来郎中对壮士倒也真的不错,自己省吃俭用的,拿出全幅的身家千里迢迢的来为壮士瞧病。如今壮士病情好转,也有了冬雪。对郎中来说,也算是功德一件。”春花吃得倒是比宋如是更专心些,如此倒也不耽误她说话,她早已练出了口中吃着东西,说话依然清晰的技巧。
“你这两日可瞧见了郎中?”宋如是突然问道。
“奴婢这两日并未瞧见郎中,如今壮士来得时候,都是独自一人。若说奴婢最后一次见到郎中的时候,还是三爷送娘子归来的那个晚上。也不知道郎中去了哪里,或许又去为人瞧病去了吧。”春花趁着自家娘子说话的功夫,又接连的吃上了两大块的鱼脍。
郎中向来神出鬼没,是已她并不担心郎中,如今壮士的病有了好转,自然需要大笔的银钱。何况郎中如在永兴坊当中已是渐渐的有了名气,几日不见,或许只是出门为人瞧病去了。
“若是出门为人瞧病,他又怎会不来咱们这里知会一声,让咱们帮着照看壮士?”郎中的出身,却是郎中无疑。郎中在家乡开『药』馆的事情,也是有过的。
但郎中进城之时,那个突然出现的马车,还有郎中口中那位熟识的病人,以及突然出现救了郎中的故人。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把郎中进京的目的倒是模糊掉了。郎中真的只是单单的为了壮士进京求医的吗?宋如是不置可否的笑了一笑,继续吃着碟中的鱼脍。
“或许是出们走得急也未可知,何况如今壮士思维清晰,便是在讨好小娘子上也是颇有一套。娘子可知,自从冬雪吃腻了酱肉卷饼之后,壮士又开始为冬雪做卤味了。关键壮士做得卤味也特别的好吃,颜『色』又好,吃了还不腻,尤其是卤的那些个鸡爪子又筋道又入味,嗦起来,简直让人回味无穷。”春花终于留下了货真价实的口水出来。
“为何我不知道这件事情?”宋如是把筷子一放,严肃的看着春花。
“不过是些下水,难登大雅之堂,所以奴婢们并未来禀报娘子。”春花口中谦卑,面上却无半分愧『色』。
“我说你这丫头怎地这两日圆润了许多,原来是这般缘故。看来壮士的手艺着实不错。”宋如是拿起食案上的『奶』珞悠悠然的喝了一口。
“什么?”春花哀嚎一声,撂下了筷子,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