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空,自是赏月的好时机,有那风雅之人,抚琴焚香,燃一柱清香,抚一曲琴,闻自性心香,弃贪嗔痴慢疑,谓之香道。
精铜本色,镂空雕刻,青烟冉起,禅心落定。
既然是在庵堂当中赏月,自是要带出几分禅意,于是那精铜所制的雕花香炉里头就燃者一缕淡淡的檀香。
悟绵提着个食盒,穿过游廊走到这一处隐藏在浓郁绿意当中的小院,夜色当中,这抹绿意俨然成了墨绿,果然应了那句,“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虽说小院当中没有池塘,但却有那袅袅婷婷,暗香浮动的幽香,更有那比之池塘更为波光潋滟的一双美目。
宋如是坐在石桌旁,瞧见悟绵进来,她便扭头一笑,于是那漫天的星辰便倒映为了她的眼眸当中。
她身穿青衣,一头乌发高高挽起,一支琉璃簪子斜斜插在鬓边,月光洒落在梧桐枝叶间,便碎成了无数片,于是落在她身上的月光化为了无数的星星点点,她那平平常常的青布麻衣上,就映出了皎洁的光。
“娘子,东西弄好了。”悟绵回身掩上院门,而后提着手中的食盒,一脸得色的把食盒搁在石桌上。
“多谢悟绵小师父。”宋如是含笑道。
“这是娘子要的海棠糕,这是娘子想吃的红绫饼,还有这一样可是我跑了好几个地方这才买回来的和果子。”悟绵一样一样掏出食盒里头的糕点,而后依次摆放在石桌上。
宋如是就着月光,看向石桌上头的糕点,最先入目的就是那盘做工精致的和果子。
小小一盘和果子竟是做成了两种花样,其中一样自是用胭脂色的面皮做成了宝相花的模样,而另一样却是白色的面皮捏出了灵动可爱的小兔子。
宋如是看的喜欢,随手拿起一块儿和果子放在手中仔细看去,这小兔子的一双耳朵却是用桑叶染成了绿色,让人一见之下就觉得清爽不已。
“这果子只怕用费些功夫。”宋如是赞叹道。
“那是自然,我还没有出家的时候,便最是喜爱这张有记家的和果子。”悟绵小师父笑着说道。
“悟绵小师父为何出家?”宋如是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悟绵小师父自然是从善如流坐了下来,她也拿起一块儿和果子,就着月光,端详起来。
她煞有兴致的看着和果子,而后默了一默,这才含糊道:“无论为何出家,如今我便都是个出家人。出家前的事情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如今我已不记得了。”
“悟绵小师父果然好品味,这和果子口味软糯,确实特别。”宋如是蓦然转了话题,面上不现一丝一毫的不逾之色。
“说起这张有记的和果子倒也是有趣的紧。这家的东家名叫张有,少时本是个走街串巷的小贩,他肩挑担子走南闯北,四处奔波,虽说是略微辛苦些,但也略有积蓄。”悟绵小师父兴致勃勃道。
“这张有既然是个走街串巷的小贩,怎么后来摇身一变倒成了张有记的东家,并且卖起了糕点?想必这其中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缘由在。”宋如是听得专注,于是不由猜测道。
“娘子只说对了一半,那张有为何从走街串巷的小贩,变成了糕点铺的东家,这其中确实有一段缘由,但却并非不为人知,而是广为人知的缘由。”悟绵小师父吃完了和果子,于是随手又拿起一块儿,一面吃一面神秘道。
“这又是何故?”宋如是也随之拿起了一块儿和果子,这次拿在手中的却是一枚做成了宝相花模样的和果子,她素手白皙,于月光之下,似是掌心开出了花。
“说来也是一段奇缘,这张有终于一日挑着担子走进了益州城中,他若是此生没有到过这益州城,或许他的命运就是另外两样了。”
“但他偏偏进了益州城的城门,他挑着担子从城西而来,专捡着热闹的街坊而行,他走南闯北自是眼光独特,所以所到之处生意倒也不错。”
“他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口,寻常人家的院门自是朱门一道,而这家的院门却是描金的鸡翅木门,显然是大户人家,于是张有就放下担子在门口高声吆喝,做起买卖来。”许是身在月光下的缘故,悟绵小师父的声音竟也带出了几分柔情蜜意,完全不同于平日里的粗声粗气。
宋如是手中握着釉彩茶盏,神色专注,显然听得极为认真。都说楼上看山,城头看雪,灯前看花,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自是另是一番情景。
“想来这张有便在此处遇见了贵人?”宋如是猜测道。
悟绵点了点头,从釉彩茶壶当中缓缓倒出一柱茶水,她咕咕咚咚喝下了杯中茶水,这才一抹嘴唇,继续说道:“这张有也是个运道好的,他不过才吆喝了一会儿的功夫,那描金的鸡翅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他抬头一瞧,开门的却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厮,那小厮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样貌生得极为俊秀,于是张有便多瞧了一眼。正巧那小厮也直冲张有而来,他手翘兰花指,指名道姓的要一样胭脂。”
“张有虽是心中奇怪,但是他不过是个做买卖的小贩,所以也没有细问,他给那小厮取了胭脂之后,那小厮又问他有没有茉莉头油。”悟绵小师父说到此处,一手拿了块儿海棠糕,三口两口吃进腹中,而后又咕咕咚咚喝下了茶水,这才挑着眉毛看向宋如是。
宋如是神态自若,慢悠悠的说道:“这小厮应该有个相好的丫头。”
“娘子如何得知?”悟绵小师父吃惊道。
“既然是小厮,那胭脂与茉莉头油自然是为旁人买的,府中的小娘子身旁自有丫鬟伺候着,所以这小厮应该有个相好的丫头。”宋如是含笑道。
“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也算了成就了一场买卖。谁知那小厮给了银子之后却并没有离开,反倒是围在挑担前,与那张有套起近乎来。”悟绵小师父缓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