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的树干尚且留着看着郎中脑门上的血,鲜艳欲滴的鲜血被风一吹,颜色蓦然暗淡,深绿色的树干上头染了血,亦带出了几分伤怀。
“娘子,郎中此番应该无事了吧。”春花立在树下,看着郎中离去的身影,一脸担忧。
宋如是目光却是盯在地上的青石板上的血迹,“他性子虽是古怪,但是本性豁达,若不是太过在意石娘又怎会如此失常。”
春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一时担忧郎中,皱着眉头,耷拉着嘴角,想到郎中如此重情,脑海当中蓦然闪过朱三爷的身影,于是嘴角就又带出了笑意。
春花面带微笑,有人却是渐渐笑不出来了,且说肆儿对着自家娘子盈盈拜倒,“娘子怎么来了?”
“如今日上三竿,却不见肆儿出现,既然山不到眼前,我便只能到山前去。”周玢娘子笑容和煦,却并不开口让肆儿起身。
“奴婢昨夜不舒服,所以一时没有起身。”肆儿心中不由不安起来。
“既然不舒服,就该请郎中过来。石娘你去正房里头找舅老爷,让他请了郎中过来。”周玢娘子不看肆儿,只向石娘吩咐道。
“娘子不必如此麻烦,奴婢歇了一宿如今已经好些了。”肆儿抬头,急忙阻拦。
石娘看也不看肆儿,只朝着周玢娘子点了点头,径自去了。
周玢娘子俯身看向肆儿,目光居高临下带着几分探究,口中笑道:“肆儿你身为我的贴身大丫鬟,如今身子不舒服,我自然要照拂一二。”
“娘子对奴婢的好,奴婢一直记在心上,日后定然会更加尽心尽力的伺候娘子。”肆儿双膝发软,腰肢发酸,又顶着头顶的压力,心中更是一阵阵的发虚。
周玢娘子眼看着石娘秋香色的裙摆在宝瓶门处翩然而去,这才冷哼一声,“所以肆儿你口中的尽心尽力服侍我,就是服侍到了郎君的床上?”
“娘子……”肆儿面色发白,偏偏一双眼睛当中还残留着昨夜的春意。
“肆儿,你对我当真是一片良苦用心。”周玢娘子顺手拔掉肆儿头上戴着的玉簪,对着太阳看那玉簪的成色,“这玉簪水头倒是挺足,雕工倒也不错,只是我恍惚记得并不曾赏赐过你玉簪。”
“这枚玉簪……原是奴婢生辰的时候……同乡的姐妹送给我的……”肆儿不敢看自家娘子的眼睛,只结结巴巴的说道。
“你同乡的姐妹?可是咱们府上的?这玉簪少说也值一钱银子,我却不知道咱们府上竟然还有如此出手阔绰的小丫头。”周玢娘子不紧不慢的说道,俯视肆儿的目光更是带着志在必得的意味。
肆儿吓得头也不敢抬,也顾不得腿脚发麻,只悄悄扶住了门框,口中兀自争辩道:“娘子或许不知……奴婢那同乡的小姐妹……并非咱们府上的……”
“我却不知肆儿何时结识了这般出手不凡的同乡?”周玢娘子紧跟着问道。
“奴婢虽然一直伺候在娘子身边……但是总有出门的时候……也是巧合……奴婢那一日出门为娘子买胭脂的时候……与刺史府来的丫鬟起了争执……后来说开了误会之后……才发现竟是同乡……”肆儿含含糊糊的解释道。
“肆儿……”周玢娘子伸手挑起肆儿的下巴,不紧不慢的说道:“肆儿你可知晓,你只要一说谎,就会眼珠子乱转?”
“就是再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欺瞒娘子。”肆儿定定看着自家娘子,眸中隐带恐慌。
“既然如此,我就在此处等着,你现在就去找你那位同乡过来,若是她能够为你证明,肆儿你便还是我的贴身丫鬟。”周玢娘子含笑说完了一半,蓦然变了脸色,冷冷看着肆儿,“但肆儿,你若是找不到你那同乡,或是根本就没有这个人的话,你也就莫要再回来了。肆儿你伺候我了多时,自然也知晓我的脾气,最是说一不二!所以我劝你最好掂量一下,然后再做打算!”
肆儿面色一白,显然吓得不轻,她垂下脑袋,又过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不知是哪个蹄子在娘子跟前嚼了耳根子了……所以娘子才会如此怀疑奴婢……”
周玢娘子连连冷笑,她手背在肆儿面上轻轻拍了几下,面露鄙夷道:“肆儿你今日出门的时候没有照镜子吗?你瞧瞧你这满面春风的模样,还真是小人得志的紧呢。”
“你名叫肆儿,行事间偏偏肆无忌惮,我若是你,就不会这么早露了行迹,好歹等肚子里头有了动静再说。待到那时,我即便是要对你动手,也会等到你平平安安生下孩子以后。”
周玢娘子看着肆儿越发苍白的脸蛋儿,只觉得痛快无比,“至于是去母留子,还是将那孽障与你一同扔出去,只在我一念之间。”
肆儿面色刷白,先前那点子暗搓搓的得意之色,早就跑到了九霄云外。她如今后背发冷,手心冒汗,脑中乱糟糟的一团,她费力的张口分辨道:“娘子……奴婢并没有做对不起娘子的事情啊……娘子若是不信……只管去问郎君……切莫冤枉了奴婢啊……”
丫鬟肆儿这一开口,脑子倒是重新活泛了起来,她口中又一连串的说道:“娘子……奴婢伺候您多时……奴婢的为人……娘子最是清楚……奴婢并非这种不知廉耻之人……娘子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啊……”
周玢娘子饶有兴趣的看着肆儿,她耐心的听完肆儿的哭诉,蓦然冷笑道:“肆儿,你是打定了主意死扛到底,是吗?”
“奴婢实在委屈……”肆儿哭的满脸是泪,委委屈屈的抽泣道。
“肆儿你虽然有几分聪明,但都不过是小聪明罢了。你只以为当着郎君的面对质,他就会为着春宵一度的缘故,对你垂怜几分,可是你却忘了,这偌大的府中究竟谁在当家做主!”周玢娘子挺直了身子,单手扶着后腰,嘴角沁着冷笑,一脸嘲讽的看着肆儿。
丫鬟肆儿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她双手紧紧扣着门框,这才没有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