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周玢踏着夜色归家,他一进后院便察觉不对,今日这后院委实太过安静。
月光,星光,以及那后院的点点的烛光,都透着几分诡异。周玢抬手从怀中掏出一物,就着月光看了起来。
月光之下,他手中的金簪泛着金光,簪头上瞧嵌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美玉。
金簪在手,周玢这才觉得略微安心,他穿过垂花门,朝着正房而去。正房当中灯火通明,有小丫鬟的影子映在窗棂上,瞧起来像是轻飘飘的鬼魂。
周玢急忙移开了目光,复又看向头顶屋脊,琉璃瓦在月光下,亦是泛着微光,周玢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进了正房。
周玢一进正房,就对上了小舅子阿隽愤愤然的目光。
周玢不以为意,只向里间看去,那隔着屏风的里间,隐有香味袭来,他轻嗅几下,却没分辨出里间究竟燃着什么熏香。
“日理万机的周司马可算是回来了,只是我看你脸泛红光,酒气冲天,莫不是又去哪里喝花酒去了?”阿隽显见气愤非常,竟是连一声姐夫也不愿称呼。
“阿隽,你阿姐呢?”周玢漫不经心看了阿隽一看,目光却是仍旧看向里间。
“周司马心里竟然还有阿姐,我只当周司马如今有了新人,早就忘却了我阿姐这旧人了呢。”鼻青脸肿的阿隽冷嘲热讽道。
“阿隽你莫要胡言乱语。”周玢轻斥一声,抬步朝着里间而去。
之前在里间的小丫鬟,端着木盆低着头从里间轻手轻脚走了出来。小丫鬟与周玢擦肩而过之际,被周玢开口唤住,“娘子究竟怎么了?”周玢语带关切。
可惜阿隽并不打算放过他,且说阿隽一把抓住了周玢的胳膊,低声喝道:“你莫要去打扰我阿姐!”
周玢回首一瞧,小舅子阿隽正对他怒目而视,“阿隽你待要如何?”
“为我阿姐讨个公道?”阿隽愤怒道。
周玢心中暗自好笑,即便是要讨公道,也该是他去讨公道才是。自家娘子平日里对他非打即骂,尤其在银钱之上对自己的控制,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了。
“阿隽,你莫要胡搅蛮缠。你若心中有气,不如喝酒去,只莫要在此搅乱我的家事。”周玢语重心长道。
阿隽瞧见周玢这副模样,心中的火气“腾腾”的往上升,他一把揪住周玢的衣领,口中愤怒道:“你这该死的周司马,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的轻率险些害了我阿姐腹中的孩子!”
“你说什么?娘子究竟怎么了?”周玢心中发急,一下子甩脱了阿隽,回身朝着里间而去。
身后阿隽一把扯住了周玢的衣领,凑到他耳旁愤怒的说道:“我阿姐如今刚刚歇下了,你莫不是还要进去惹我阿姐不痛快?”
周玢拖着阿隽向前走了几步,待瞧见里间的床榻上,床幔低垂,床榻旁的矮几上头,雕琢着祥云图纹的青铜香炉周遭缭绕着一层轻薄的烟雾,于是那股子沁人心脾的香味就更浓郁了一些。
周玢看到这里,才微微放下心来,他扭头看向身后的阿隽,“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快些告诉我!”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必周司马的心里头比我更为清楚明白!”阿隽冷着脸说道。
“莫不是娘子又去了你府中,为你讨公道去了?”周玢猜测道。
阿隽一把丢开了周玢的衣领,压抑不住怒气恨声说道:“周司马你莫要颠倒黑白,我且问你,你昨夜究竟做了什么荒唐事!”
周玢目光随即飘忽了起来,一时看向屏风上头的碧树,一时又看向案几上头的香炉,最后则专心致志的看起了窗棂,像是那窗棂上头蓦然生出了个绝色的美人儿。
周玢看窗棂看的专心,阿隽看他看的亦是专注不已,良久之后,阿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说话间更是不留一丝情面,“周司马昨夜一响贪欢,可是害了阿姐险些失了腹中的孩子。周司马可曾听过一句话,那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周司马怎么尽捡着阿姐身旁的丫鬟下手,你这般行事,又把阿姐的颜面往哪儿搁去?”
周玢一面嘱咐阿隽,“小声些”,一面探头朝着里间看去,待瞧见里间安静如常之后,他这才扯住了阿隽的胳膊,朝着门外而去。
两人悄声出了正房,又面对面的站在院子当中,阿隽鼻青脸肿满脸怒火,周玢则是神情讪讪的,并不与那阿隽对视。
“那肆儿丫头是个什么秉性,周司马还不知晓?那丫头平日里最是嚣张跋扈,周司马可知为何?”阿隽定定看着周玢,恨不能透过皮肉看向他的内心。
周玢目光飘来飘去,并不搭话。阿隽一叹,继续说道:“肆儿那丫头之所以能够在后院横行霸道,还不是因为身后立着阿姐?阿姐为何如此对她,不过是因为这丫头跟在身边久了,自然也要给她几分脸面!”
“阿姐如此对她,她却是反咬了一口,爬上了周司马的床榻。但是阿姐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些个腌臜玩意儿生气,真正让阿姐动了肝火的还不是因为周司马!”阿隽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的话,目光则是紧紧盯在周玢面上,唯恐错过他的一点点情绪变化。
周玢长叹一声,目光终于转到阿隽身上,他口中无奈,目光透漏出知根知底的真诚来,“阿隽……你并不知晓姐夫的苦衷……”
“这种事情,竟然还有苦衷?”阿隽握紧了拳头,只等着周玢再多说一句,就直接拳头招呼上去。
“自然有苦衷,阿隽你且认真回答我一件事情。”周玢神色认真道。
“何事!”阿隽握着拳头,冷声说道。
“那肆儿洞悉了我的秘密……所以我才一时之间被她胁迫了去……”周玢重重呼出了一口气,重重说道。
“胁迫?周司马的意思是你堂堂一个司马竟然被一个后院里头的丫头胁迫了?”阿隽恨不能仰天大笑三声,这周司马恐怕以为这天底下的人都是傻子呢。
周玢又叹了一口气,他扯着阿隽走到墙根儿底下,压低了声音说道:“阿隽,你可有私房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