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玢垂眸思索,王公子专心饮酒,两人都不曾注意到门口立着的小厮悄然间变了脸色。
“那扇坠子是什么模样?公子可否告知?”周玢蹙眉问道。
“不过是极为普通的扇坠子,青玉扇坠,雕琢成知了模样,却是再普通不过了。”王公子随口说道。
“公子可曾还失了什么东西?”周玢茫然间有些头绪,转念间却又头绪全无,不由仔细的查问各项细节。
那王公子的脾气似乎不错,极有耐心的告诉周玢,“我年少时母亲赠我一枚玉佩,那枚玉佩我一直带在身上,昨夜与扇坠子一同不见得还有那枚玉佩。”王公子放下酒盏,慢慢说道。
听到这里周玢陡然来了精神,他凑近了王公子,语带急切道:“那枚玉佩可是极为贵重?”
“那玉佩乃是和田白玉,当中篆刻着个“寿”字,周围纹着一圈儿福寿纹,本是我母亲的嫁妆。”王公子肃声道。
周玢心中有了猜想,一个扇坠子或许还打动不了那小厮,但若是再加上一枚玉佩呢?
王公子母亲元氏出身名门望族,乃是长安城中百年的世家大族,那元夫人的陪嫁之物定然是价值连城,世所罕见的难得之物。于是周玢心中隐隐又有了头绪。
周玢心中有了猜想,于是唤小厮去拿纸笔,谁知小厮面色苍白,额头冒汗,似是失了所有的力气,如今正挂在门框上,摇摇欲坠。
周玢觉察到不对劲的一瞬间,王公子亦是瞧见了摇摇欲倒的小厮,不等周玢开口,王公子别有深意道:“想是天气炎热,你这小厮像是中了暑气。”
“屯粮,你这是怎么了?”周玢担忧道。
“小人……无事……”小厮屯粮面色苍白,费力说道。
“屯粮你若是中了暑气,便先躺下休息一会儿,我这便让人去给熬煮解暑的药汤。”周玢蓦然起身,朝着小厮屯粮而来。
“小人无妨……歇息一会儿也就无碍了……郎君莫要为了小人误了事……”屯粮慌忙摆手,他乍一丢开门框,身子就顺着门框瘫软在地。
周玢眼见那小厮屯粮歪在地上,双腿不停打颤,这副模样哪里是中了暑气,周玢心中思量,脚下不停,很快就走到了屯粮身旁。
他蹲下身来,扶着屯粮的肩膀说道:“屯粮,你觉得怎么样?”
“小人……无事……郎君……莫要……担忧……待小人……歇上一会儿……也就无事了……”屯粮面带恐慌,无力的说道。
“你莫要如此倔强了,我这就去让人熬煮药汤去。”周玢起身就要去推门框,小厮屯粮急忙去拦,奈何他一时起身不得,只拼命用手去扒门,结果他一探身子,突然从衣襟里头滚落一物,那东西落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原本欲开门的周玢低头一瞧,登时变了脸色,只见小厮屯粮脚边的地上躺着个扇坠子。
那扇坠子乃是青玉所做,经了能工巧匠之手,雕琢成了知了的模样。那知了通体发绿,静静趴在地上,险些以假乱真。
若是之前周玢瞧见这扇坠子只怕还要夸上一句这扇坠子做工精致,但是那边王公子刚刚丢了扇坠子,这边扇坠子就出现在自家小厮的身上,这事情便玄妙起来了。
“这是什么!”周玢忍怒道。
“扇……扇……扇……坠子……”小厮面色发白,抖落着嘴唇艰难的说道。
“我知道这是扇坠子,我且问你这枚扇坠子从何而来?为何又会出现在你的身上?”周玢几乎咬牙切齿道。
“小的……也不知晓……”小厮屯粮几乎哭了出来。
“扇坠子是从你身上掉出来的,你不知晓还有谁会知晓?你莫不是要说,是有人趁着你不注意的功夫把这扇坠子藏在了你的身上?”周玢冷脸说道。
“小人……当真不知晓……”小厮红着眼眶,口中依旧否认道。
“也罢,你既然一时想不起来,我就把你送到衙门里头,让你好生清净一番,想来等你平清静够了,就能够想起这扇坠子的来历了。”周玢随即起身,又要去开门。
那小厮急忙去拦,扯着周玢的衣裳不肯松手,口中急急忙忙的说道:“郎君莫走……小人想起来了……这扇坠子是小人昨夜捡到的……”
“在哪里捡到的?”周玢定住身子,怒声说道。
“小人昨夜去送肆儿姑娘坐船,眼看着肆儿姑娘坐船离开,小人这才趁夜回府,谁知还没走上几步,小人就被绊了一跤,差点摔倒,也就是这时小人发现了这枚扇坠子。”
“当时正值深更半夜,这扇坠子雕工细致,小人一时起了贪念,就捡起了这枚扇坠子。小人并不知道这是谁的扇坠子啊,郎君一定要相信我。”小厮屯粮此番像是鼓足了勇气,长长吐出一口气,急急说道。
“那你刚才为何不说?”周玢显然并不相信屯粮的话。
“小人听到那公子说起这扇坠子的缘由,小人心中害怕,实在不敢实话实说,实在是因为害怕无缘无故扯入到了这种事情当中啊。如今小人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但是小人跟随郎君多年,郎君岂会不知小人的秉性啊。小人即便爱财,但万万做不出偷盗之事啊……即便小人不要自己的脸面……也要顾及郎君的脸面啊……”小厮屯粮显见吓得不轻,他面色发白,眼眶含泪,一双腿从小腿肚子那里不停的抖动不停。
“屯粮,你此话当真?”周玢挺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屯粮,口中冷冷说道。
“小人若是有半句谎言,只管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小厮一心正色发誓道。
周玢狐疑的看了一会儿小厮屯粮,心中不免起疑,但是这屯粮的秉性他倒是也心中清楚,只是这扇坠子当着王公子的面掉落出来,只怕王公子心有芥蒂,于是周玢的目光不由转到了王公子的身上。
王公子头戴金冠,身穿褚色澜衫,白皙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酒盏,似是感受到了周玢的目光,他转过头来,淡淡说道:“不知周司马府中那肆儿姑娘究竟是何身份?竟然劳动周司马的随身小厮亲自去送?还是趁着夜半三更的时候去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