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是再次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她恍惚间听到婴儿啼哭,她皱着眉头过了一晌,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已是当了娘亲之人。
她循着哭声看过去,只见着身旁多了个粉荷色的蜡烛包,她凑过去瞧,只见着那蜡烛包里包着个皱巴巴的小婴儿。
宋如是不免叹了口气,伸手抚摸着海棠皱巴巴的脸蛋儿,心中暗想,海棠这孩子虽说是有了眉毛,但这皱巴巴的模样,与人生大事上只怕也是要多上几分艰难。
“海棠?”宋如是试着叫了海棠一声。
“哇哇……”海棠挥舞着小手,闭着眼睛哭的很是伤心。
“这又是怎么了?”宋如是有些不知所措,伸手去轻拍海棠,口中又软声道:“海棠莫要哭了……虽说是咱们生得皱巴巴的……但不是还有那么一说……皮肤皱巴巴……福气窜窜窜……”
许是宋如是的话,安慰了海棠,这小海棠的哭声渐渐小了,宋如是有些得意,口中继续鼓励道:“海棠莫要难过……待你长大之后……总有那么一个两个慧眼识珠的俊俏郎君,什么人都不喜欢就喜欢生着皱巴巴皮肤的小娘子……到时候为娘可要好好的替你掌掌眼……”
宋如是这厢话音刚落,那厢海棠就又哭了起来,宋如是又急忙去哄,“莫问哭了乖海棠……你若不愿为娘帮你掌眼……那便让你爹来帮你……都说男人最懂男人……有你爹帮你掌眼……咱们海棠定然能够找到个如意郎君……”
也是奇怪,听到这话,小海棠竟又安静了下来,只闭着眼睛,小嘴微嘟,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宋如是看着海棠睡了,这才偷偷的喘了口粗气,歪倒在软枕上,似是刚出门跑了十里地一般。
“哄孩子还真是个体力活……”宋如是口中嘟囔着,她微微合上眼睛,口中喃喃说道:“海棠这丫头皮肤生得皱巴巴的……瞧着脾气倒也不好……日后的夫婿还要好生斟酌一番才是……”
宋如是昏昏沉沉躺着,时不时的听到海棠的啼哭声,不过两三声,便又止住了。
宋如是于是又放心下去,只半梦半醒之间,听着李诃说话,她听不清楚李诃说的什么,只含糊着点头应了,待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身旁无人,也无海棠,方才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般。
宋如是急忙伸手去摸小腹,小腹还似那空麻袋一般,她这才放下心来。她此番养足了精神,无聊之下,四处看去。
只见着外头灰蒙蒙的,竟是还没未天黑,她顺着光线去看,只见着外间的案几上,似是搁着两个嵌玉的银盘。
她歪头去看,只见着其中一盘里头像是放着白糖糕,另有一盘热情腾腾的,也瞧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她不看倒也不觉得肚子饿,这一看之下,肚子里头登时唱起了空城计,她揉着肚子,这才想起,自己像是许久不曾吃东西了。
这人若是饿了,一门心思只在吃喝二字上。
宋如是满脑门子都是案几上搁着的两只嵌玉银盘,鼻端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饭香。
她缓缓起身,坐在床沿儿穿鞋,斜刺里突然冲过一个人影,握住她的手,“娘子万万不能下床……”
宋如是一惊,只见着瘦巴巴的张婆子正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口中不停的说道:“娘子万万不能下床,小心落下病根儿,这月子里的婆娘最是金贵。一不能下床;二不能碰水;三不能生气;四不能劳累;五不能伤心;六不能哭泣;七不能跟人斗嘴;八不能跟人争执;九不能手持重物;十不能久坐伤身;十一……”
在张婆子说到“八不能跟人争执”的时候,宋如是就缩回了双腿,躺回了榻上,一脸虚弱的看着张婆子。
张婆子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口中继续说道:“娘子,你是不知道生孩子最是伤元气,要不然都说女人生孩子就似在那鬼门关里走一遭,这其中可是凶险极了。娘子你是不知道,那夜的情形又多凶险……”
张婆子说着,掏出帕子抹眼泪,口中只絮絮叨叨的说道:“娘子年轻,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但是娘子一定要小心为是,不然这若是落下病根儿的话,便是再也治不好了……”
“张婆子你莫要吓唬人。”石娘不知何时进了正房,她手上端着个瓷碗,正是人未到声先到。
“石娘姑娘懂什么,待你生孩子的时候,你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张婆子横了石娘一眼。
石娘竟然罕见的没有与其争辩,只端着瓷碗立在床前,口中放软了声音,“娘子起来吃些东西吧……”
宋如是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吃的,于是登时起身,倚靠在软枕上,伸出了双手,去接石娘手中的瓷碗。
“娘子莫要亲自动手……”张婆子大惊失色,又回身瞪了石娘一眼,口中斥道:“还不快些喂娘子用膳?”
石娘竟然仍旧没有反驳,只顺从的去喂饭。宋如是倒是有些惊奇,这一见面就要动用全武行的人,怎么突然和谐了起来。
她心中想着,无奈腹中饥饿,于是探头去看石娘手中的瓷碗,只见着巴掌大的瓷碗里头盛着五六个没有汤的荷包蛋。
“这是?”宋如是问道。
“娘子身子如今最是虚弱,这鸡蛋最是补身子,娘子快些尝尝。”张婆子殷勤道。
宋如是从善如流,尝了一口,都说人生五味,酸甜苦辣咸,这鸡蛋虽说比不得人生五味,但也占了其中三味,那便是酸甜苦。
她的整个嗓子眼儿都被这鸡蛋糊住了,口中不停的淌着酸水,她自问于吃之上,也算是见多识广,但是委实没有见过味道这般怪异的荷包蛋。
“奴家知道娘子不爱吃,但是这鸡蛋里头可是放了一味药,这药最是补身子,娘子只要每天坚持吃上六个鸡蛋,待出了月子,这身子定然能够恢复如初。”张婆子恨不能拍着胸脯打包票。
“这药……从何而来?”宋如是艰难的咽下了鸡蛋,口中愈发艰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