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郎看着那泼皮,只见他身上的料子倒是个好料子,像是瑞蚨祥的软绸,袖口衣襟上又绣着宝相花,他模样流里流气,脚下踩着的靴子也是上好的牛皮靴子。
云郎看着那人的同时那泼皮亦是醉醺醺的打量着他。
“听闻你有个一房妾室名唤安氏?”那泼皮一面打量着云郎,一面冷不丁的说道。
云郎移开目光,有些吃惊,“你如何得知?”
那泼皮突然笑了起来,他简直笑得直不起腰来,他扶着云郎的肩膀,口中大笑道:“我不仅知道你有一房妾室,我还知道你这妾室的模样甚是丑陋……”
“你究竟是何人?”云郎吃了一惊。
“你莫要管我是何人……”那泼皮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口中喘着粗气说道,“你可知你那妾室先前是做什么的?”
云郎闻着那人满口的热气腾腾的酒臭气,一颗心却几乎跌入了谷底,只口中勉强说道:“你这醉汉满口胡言乱语,我从不曾见过你,你又哪里会知道我的家事?”
“你没见过我不假……”泼皮吊儿郎当的看着云郎,“但是你没有见过我,不能说明我就没有见过你?何况我不仅见过你,也见过你的妾室安氏。”
云郎心中有些预感,这喝醉了的泼皮口中只怕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他转头去看巷子那头的醉汉,只见那醉汉正扶墙站着,口中不停发出干呕的声音。
“你家就住在前头的巷子里……”泼皮的话又把云郎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只瞧着那泼皮正指向自家方向,此番心中几乎已经相信了泼皮的话,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眉间的痦子又隐隐作痛起来。
“你先前头上就长着一个痦子,此番怎么变成了三个?”那醉酒的泼皮,摇晃着指头,指向云郎眉间的痦子上。
“这两个……”云郎有些一言难尽,自打眉间多了两个大包,这事情就一桩接着一桩,若是早知如此,又何必为了一钱银子,惹来了这两个大包。
按说他见过的姑娘即便没有成百上千,那也有数十个,但从未见过如此彪悍的姑娘。
“你可知道在西域有一种头上生着三个角的王八?”
泼皮的话把云郎从自己的思绪之中释放出来,他和他眉间的一个痦子,两个包,俱都疑惑的看着那喝醉了的泼皮。
“不知……”云郎摇头道。
“这头上长着三只角的王八,偏偏长着碧绿的龟壳……”那泼皮又大笑了起来。
那厢那扶墙站着的醉汉终于吐了出来,一阵阵呕吐的声音,还有扑在脸前的酒臭气,都让云郎觉得一阵阵的恶心。
那泼皮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云郎,只放肆的笑道:“你家那妾室安氏,甚会伺候男人,那浑身上下的手段,真真是惑人,若非她模样丑陋,在那勾栏妓坊,至少也是个头牌。”
“你简直是胡说八道!”云郎突然冻了怒,“我那妾室先前是娘子的陪嫁丫头,哪里去过那种污秽之地!你若是再要胡说八道,便莫要怪我到衙门里头去告你个污蔑的罪名!”
“你竟还要到衙门里去告我?”泼皮不以为意,反倒高声笑了起来,“果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好心好意的告诉你实情,你却要到衙门里去告我?”
“依着我看,你就该去庙里头好好的烧上一炷香,多谢菩萨让你遇到了我……”泼皮咧着嘴,又笑了起来,“不然你就是那活生生的西域三角绿毛龟!”
“什么西域三角绿毛龟!”云郎怒道:“你喝醉了,我便不欲同你一般见识,我家娘子是良家女子,安氏可是个清清白白的陪嫁丫头!”
“陪嫁丫头?”泼皮又大笑起来,伴随着那厢醉汉的呕吐声,他的声音亦是带着宣泄的快乐,“也就你这傻子会相信那手段百出的丫头是个老老实实的陪嫁丫头。”
“你怎么不问问你家娘子,这陪嫁丫头是从何处得来的?”泼皮兴奋的看着云郎。
云郎脑海中想的是那生着三只角的绿毛龟,于是他的脸色也带出了一抹绿,“既然是陪嫁丫头,自然是家生的丫头。”
“你可知那西域三角绿毛龟最是容易捕捉,你可知为何?”泼皮凑近云郎问道,他几乎靠在云郎的肩头上。
云郎闻着那泼皮口中的气味,脑壳儿一阵阵的发晕,只推了泼皮一把,把那泼皮推到一旁。
“那西域三角绿毛龟最容易捕捉的缘由就是因为这西域三角绿毛龟最是愚蠢。”
“旁的乌龟王八,或是栖于水中,或是藏于山头,偏偏这西域三角绿毛龟最是喜欢热闹,哪家的人口多,就必然有这绿毛龟的身影。”
“它又惯常躲在水缸里,极容易被人察觉,不过这绿毛龟虽是愚蠢,但是把这绿毛龟洗涮干净,然后拿着砂锅小火煨上几个时辰。”泼皮口中啧啧有声道:“那味道可真真鲜美,若是给你喝上一口,便是卖了你的老娘,你只怕也不会心疼。”
云郎听这泼皮口中胡言乱语,又瞧那厢的醉汉脚底下吐了一大摊的秽物,心里头不由得一阵烦躁,“你这泼皮估摸是曾经见过我的妾室,此番瞧见我,借着酒劲儿,在此胡言乱语。”
“我不欲与你一般见识,方才的话,我也不同你计较,你且快些走吧,我也要回家去了!”
云郎方才走了两步,那厢泼皮就扯住了他的腰带,只口中流里流气的说道,“那安氏大腿上生着一枚铜钱大小的胎记,那胎记色如胭脂,真是诱人。”
“若是等半夜点灯来看……那胎记在油灯底下……颜色更是好看……比大白天瞧起来好看多了……啧啧……摸起来真是柔光水滑……”
云郎停下了脚步,他转头看向泼皮。
再说那郎君怒气冲冲的出门去了,他心中不快,只闷头走路,谁知还没走到巷子口,就从墙头上跳下一人。
那郎君看着眼前之人,只觉得有些诧异,这倒并非是因为那人突然从天而降的缘故,而是因为那人头上生着一个痦子,外加两个大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