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如何不急?”那黄丫头皱着眉头,口中带着几分急切,“郎君眼看过了该说亲的岁数了,跟郎君一般大的,此番孩子都会满地跑了。”
“还有那位姑娘好歹给了句痛快话才是,这般一直吊着郎君,又是个什么说法?”
张媒婆意味深长的看了黄丫头一眼,这丫头嘴巴涂得红艳艳的,偏那脸上又抹得雪白,身上杏白色的衣裳,又在前襟上绣下了一连串的梅花。
黄丫头被张媒婆瞧得有些心虚,她便笑道:“张媒婆,按说此事本不该奴婢做主操心,可是咱们夫人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的,就是想让郎君快些成亲。”
“这做奴婢的,自然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郎君说不成亲事,奴婢心里头自然着急。”
张媒婆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那黄丫头的肚子,口中笑道:“奴家知道姑娘是个好的,可是这正主儿都不着急呢,你又着急个什么劲儿?”
“奴婢这辈子就是个劳碌命……”黄丫头叹了一口气,“原也知道不该多管闲事,只是想到夫人,奴婢心里头实在是不由得焦心起来。”
“姑娘莫要着急,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头。”张媒婆不动声色,又去看黄丫头的肚子,“这桩事情奴家搁在心里头,过上些日子,定然会全力促成此事。”
那黄丫头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有张媒婆您这句话,这奴婢心里头就妥帖多了。”
张媒婆吃了瓜,消了暑气,便起身告辞。那黄丫头是个好客的,又拿着帕子包了两个甜瓜,硬塞给了张媒婆,又眼看着张媒婆几乎出了巷子,这才掩上了院门。
这院子里头种着一株四季海棠,油亮亮的叶子,像是打了一层蜡似的。黄丫头抚了抚肚子,转开了目光。
日暮西沉之际,街坊之中虽然喧嚣,但已显出了颓势。那辛娘可谓是满载而归。
她手上捧着个橡木匣子,里头自有一对儿龙凤纹的银镯子,还有一对儿鎏金的耳坠子,又有个簪首嵌玉的金簪子。
她关上院门,把那金簪子取出来,对着光亮仔瞧着,这橡木匣子里,统共这几样首饰,被她翻来覆去的瞧着,总也不觉得厌烦。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逐渐暗淡,这辛娘方才回过神来,她仔细收好了橡木匣子,这才进了屋子。
她满脑子的心思都是手上捧着的橡木匣子里头,哪里留意到趴在墙头上的那人。
这一夜,天色黑漆漆的,没有月亮,更无星光。
辛娘屋里头点着灯,她仍旧夜夜梦魇,那玉佩虽是说是丢了,但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却是如影相随。
辛娘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梦中情形很是混乱,她身子又热又燥,像是要发病一般。
梦中她倚靠在茅厕门口,那茅厕的门上有个花生大小的圆洞,她透过洞看过去,只见那茅厕的角落里蹲着个毛绒绒的东西。
那茅厕里似是还点着火,火气蒸腾,她浑身热燥不已,偏那毛绒绒的东西一动不动。
辛娘想要离开,偏又动弹不得,又闻着那茅厕臭气熏天,她几遇作呕,就在此处,那毛绒绒的东西突然转过身。
辛娘不由自主,紧紧盯着那毛绒绒的东西,只瞧着这东西不过三尺高,胸前生着一对儿又短又小的爪子。
“叽叽……”
这东西突然叫了起来,辛娘一瞧,这东西竟然生着一张人脸,她惊叫一声,拼命挣脱起来,也就是这个时候,她竟然瞧见了那街坊嫂子的娘家侄子。
“辛娘……”那娘家侄子满脸淫笑。
辛娘伸手去推那娘家侄子,谁知对方一使力,竟把她搂在了怀中。
“辛娘……真真想死人了……你就从了我吧……日后但凡有我一口吃的……定然就有你一口喝的……你若跟了我……定然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那娘家侄子搂紧了辛娘,接着又在辛娘脖颈间凑来凑去。
辛娘拼命挣脱,谁知那娘家侄子突然变了脸色,一抬手给了辛娘一个耳刮子。石娘吃痛,猛然惊醒过来。
屋里头点着油灯,外头黑漆漆的,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时辰。床榻之上,那娘家侄子紧紧贴在辛娘身上,像是块儿热炭一般。
辛娘低头一瞧,衣襟早已被扯开了一半,那娘家侄子身上热得似是热炭一般,原来这一切竟然并不是梦。
“快些滚开!不然奴家可就要喊人了!”辛娘高声尖叫起来。
“你尽管喊一声试试!”那娘家侄子抬手又是一个耳刮子,“姑娘但凡有点心眼,也不至于在这节骨眼儿上喊人。”
“若是有人来了,瞧见咱们二人这般衣衫不整的躺在榻上,下头身子贴身子,上头嘴对嘴的。”那娘家侄子目光黏在辛娘身上,口中更是轻浮道:“到时候,你觉得大家会怎么看你?”
辛娘惊慌失措间,没了主子,只拼命的挣扎起来,她脸上火辣辣的疼,那娘家侄子竟是又打了她几个耳刮子。
“你只当奴家不敢喊人?”辛娘气急,口中骂道:“奴家可不是好欺负的,你今日若是欺负了奴家,奴家即便是豁出了这条命去,也要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那咱们现在就来个鱼死网破倒也不错。”那娘子侄子根本就不把辛娘放在眼中,此番说话间,又拉扯起辛娘的衣裳来。
辛娘又惊又骇,此番若是被这娘家侄子得了逞,只怕到手的亲事就要毁了。
她惊慌失措间,又挨了几个大耳刮子,这娘家侄子下手不轻,辛娘脸上像是涂了一层辣酱,整个脸颊都火辣辣的泛着疼。
这夜半三更之际,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时。
有一处却有神仙显灵,不是别处,正是那西市杏林堂对过的巷子口。
这次遇见药王爷的是个蓬头垢面的行商,这行商身上穿的破破烂烂,若是肩头上搭着的褡裢,只怕没有人能看出来,他是个行商。
这行商跪倒在巷子口,身子靠在巷子上,他呆坐着,眼神儿麻木,只盯着眼前仙风道骨的老道,张了张嘴,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