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哥儿此番也大了。这些事情还是自己拿主意的好。”宋如是犹豫道。
“他即便成了人,在咱们眼中也还是个孩子。”石娘笑道:“何况英哥儿这孩子是咱们看着长大的,他若是看错了人,只怕又要受苦,倒还不如咱们给他好生挑选一个。”
“这二娘家世倒也不错,不过性子还不知究竟如何?”宋如是皱眉道。
“这二娘的事情,奴婢早就打听清楚了。”石娘笃定道:“这二娘原是家里头的嫡女,外祖是个八点的典史,也算是祖上清贵之人。”
“还有二娘的父亲虽说不是官身,但也是让人敬重的教书先生,她母亲又性子温和,所以这二娘从小就是个性子妥帖的。”说起二娘的事情,石娘就停不下来,只不停的说道:“这些个事情,都是奴婢打探清楚的了。张媒婆也说了,这二娘原是她预备说给有官身的郎君的,此番也是瞧见了咱们英哥儿,这才松了口。”
宋如是耳畔雨声霖霖,她扯了扯袖口的花样,口中不紧不慢的说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那是自然。”石娘接口道:“不过也得看咱们英哥儿怎么想的。”
那二娘还没走回家,就下起了大雨,她匆忙的躲在巷子口的那户人家门口躲雨。
这户人家年前方才修缮了房屋,于是门楣底下有一大块儿空地,二娘就站在那门楣底下,看着漫天的雨珠。这雨珠看得久了,就变成了隽秀的六郎。
二娘身上穿着绯色的衣裳,是家里头新做的,本来下个月便是祖母寿辰,这衣裳便是为了给祖母做寿特意做的。
绯色的衣裳,用的是上好的月华锦,袖口绣着大朵的宝相花,喜庆的花样穿在少女的身上,只衬托的少女面色光滑如玉。
她伸出手去接屋檐下的雨珠,“啪嗒”一声,白嫩的手心就多了一滴晶莹的玉珠。
“姑娘可知往水月胡同在哪儿?”
突然响起的人声吓了二娘一跳,她蜷起手指,低声说道:“水月胡同得顺着街坊往东去。”
“多谢。”那人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反倒是站在了二娘身旁,他看着天色,口中说道:“这雨还不知要下多久?”
二娘低着头去看那人脚上踩着的靴子,那牛皮靴子破了个拇指大小的洞,她低声接口道:“奴家也不知道。”
“这巷子叫什么名字?”那人又问道。
二娘抬起目光,瞧见这人身上穿着茶色的袍子,“这胡同乃是渝水胡同。”
“雨水胡同?”那人奇道:“怪不得下了雨,原来竟是到了雨水胡同。”
“是渝水胡同……”二娘低声纠正道,心里头却微微的放松了下来。
“姑娘可是特意来赏雨?”那人又问道。
二娘听到这人说话文雅,于是便放下心来,她抬头看向这人,只见这人模样甚是粗鄙,她不及细看,便赶忙的低下头去,口中低声道:“奴家是来躲雨的……”
她这话一出,便再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听着那人冷笑一声,伸手扯住了她的胳膊,口中拧笑道:“姑娘原是来躲雨的,我倒是知道一处,风刮不着,雨淋不到的地方,咱们这就去吧。”
二娘自然不肯,于是挣扎起来,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哪里争得过那人去?于是很快就被那人搂在怀中,裹到了雨地里头。
二娘又惊又骇,方才要高呼,那厢就被人捂住了口鼻,她伸手去抓,那人朝她心口打了一拳,她便使不出半分力气来,只任由那人拖拽着进了隔壁的后巷。
凉亭之中,八角尽皆挂着夜明珠,这雨幕沉沉,那夜明珠上垂落了一串串雨珠。
六娘子坐在凉亭之中,石桌上并没有寻常放着的焦尾琴,只搁着茶水点心。
六娘子微微仰头,看着亭角挂着的夜明珠,直到听到脚步声,她这才收回目光,看向落汤鸡似的米儿。
“事情可办妥了?”六娘子问道。
“办妥了。”米儿点头道:“奴婢给他说的明明白白的。”
“嗯,银子可给了他了?”六娘子又问道。
“给了,五两一锭的银子,奴婢给了他两锭。”米儿低声道。
“甚好。”六娘子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外头的雨幕。
雨幕之中,隐约有人撑伞而来,那人越走越近,腰肢纤纤,不盈一握,再近一些,便能瞧见身上的花样。
水红色的襦衫,杏白色的襦裙,头上簪着的珍珠步摇随着她的步子摇曳生姿。
“六娘子果然在这里。”辛姨娘说话间进了凉亭,她扫了一眼六娘子身上的装束,这才笑道:“奴家找了一圈儿,总算是找到六娘子了,如此一来,奴家脚上的绣鞋也算是湿得值了。”
米儿低头去看辛姨娘脚上的绣鞋,果然见那水红色的绣鞋,鞋尖儿处湿了一片。
“这绣鞋可是六娘子赏的,奴家自然要日日穿在脚上的。”辛姨娘说话间坐了下来,又端起了石桌上的茶水喝了起来。
“如此倒是辛苦辛姨娘了。”六娘子温和道。
辛姨娘瞧着六娘子似是心情不错,于是越发的随意起来,“若是早知六娘子躲到了这里,奴家何至于绕到了荷花池。”
辛姨娘不等六娘子开口,就又说道:“也是凑巧,奴家到了荷花池的时候正瞧见元阳姑娘从后院过来。”
“雨中赏荷,也是雅事一桩。”六娘子接口道。
“奴家瞧着元阳姑娘可不是赏荷的模样……”辛姨娘意味深长的说道:“奴家瞧见元阳姑娘行色匆匆像是心里头有事,按说咱们府中的姐妹,平日里自然要帮衬一些,于是奴家就好心问她。”
“谁知元阳姑娘理也不理奴家,只急匆匆的走了。”辛姨娘看向六娘子,“奴婢瞧她的样子像是刚才老夫人院里头出来。”
“元阳姑娘平素深得老夫人看重,这也是她的福气。”六娘子语气温和道。
辛姨娘仔细看了六娘子的神色,口中笑道:“按说能得老夫人看重自是她的福气,可是这元阳姑娘去的未免太勤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