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非,你在国外一个人辛苦不辛苦?”陈雯雯停下手里的刀叉。
“我很好。”路明非有很多想说的话对陈雯雯说,比如她和赵孟华之间发生了什么,又或者既然被人抛弃了为什么要死皮赖脸的贴上去,可是见了面却发现自己早就无话可说。
他看着自己盘子中的羊小排,食之无味,这里的肉听说都是专人饲养,空运过来,就这一盘肉所用花费就要消耗普通人一年的收入。
幸好这顿饭是凯撒请的,不得不的说钞能力真是令人羡慕嫉妒恨,他也想有。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楚子航那种八婆的属性,为了特意满足他的八卦心理,他用阳谋逼凯撒包下
aspasia,为此还特意赶跑了一个本地的土地主儿子的婚礼,为他默哀。
没错,凯撒知道这件事情后,看热闹的不怕事大,非常骚包的包场了。
陈雯雯穿着那身熟悉的白裙子,白的近乎透明的白裙子,白色的蕾丝边袜子,平底黑色皮鞋,烛光在她身上抹上淡淡的一层暖色。
路明非一身黑色正装,佛罗伦萨风格的寸衫,还是珍珠贝的纽扣。
果然贵公子办事面面俱到,不然路明非还要顶着夏日三件套来着个餐厅,有很大的几率被人赶出来。
路明非还是第一次吃这么正儿八经的饭,和一个女生,气氛还是这么古怪还带有一点拘束。
“我开始以为你跟我开玩笑。”陈雯雯抿了一口酒,“我在网上搜了这家餐厅,他们在申请米其林三星,价格高的吓人。”
“这样挺好了,申请什么米其林三星,一个做轮胎的不务正业。”路明非淡淡的说。
陈雯雯捂住嘴,身体不停的抖动,忍住笑出声。
“你知道这话被人听到会有什么反应吗?”陈雯雯做贼心虚的四处瞧瞧,发现没有人偷听他们说话,这才微微放心。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路明非说。“米其林餐厅评价无非是上流富家子弟的玩闹,不能当真。”
“就算这样,米其林也是权威机构,很多人削尖脑袋也想进去。”陈雯雯叹口气,“明非,你变了。”
“人还是要前进的。”
“没见过你穿过西装,挺合身的。”陈雯雯看了路明非一眼。“早就知道是这种场合我就穿的正式一点。”陈雯雯又说。
“这样挺好的。”
路明非上下打量着陈雯雯,没有畏畏缩缩,表情很满意。
怎们能不好呢?他记忆里陈雯雯永远都穿着这一身白得像是透明的白色裙子,坐在阳光里的长椅上看书,似乎不穿这条裙子,陈雯雯就不是陈雯雯了。
在漫长的三年里他即使凑得离陈雯雯很近很近,也觉得自己是在远远地眺望她,因为她身边总有各种各样的男生在关心她,总被那些人的影子围着,那些人都比他出色,让他在靠近的时候自惭形秽。
而现在还是这么一身白色的裙子,陈雯雯肌肤上流淌着一层温暖的光,他抬眼就能看到那双目光婉转的眼睛,闻见她头发上某种洗发水温和的香味。
以前围绕着陈雯雯的那些人现在没有一个能打搅他们,身为男人的路明非还有一点得意,富贵还乡原来这么爽!不在是那个灰头土脸的小屁孩,这一日终于来了,王八翻身了。
音乐声若有若无。
“你喜欢这首歌么?”路明非问。
“喜欢,是dalida的《ifoundmyloveinportofino》”,陈雯雯说,“路明非。。。我。。。”
路明非一怔,终于来了吗,主题终于来的吗?
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但默契的没有挑明,或许他心中还抱有幻想,可是自己已经有了新的一段感情,虽然零的身体很幼小,没有陈雯雯这么标致的身材,气质也是冷冰冰的,可是自己已经习惯零的存在。
而他和陈雯雯这样,很显然是对零的不公平,今天就是就是解决这段畸形的感情的时候。
“先生,要不要来这边选一支配甜点的甜酒?”侍酒师神出鬼没的出现在路明非身后,也让陈雯雯把话咽了回去。
“嗯,好!”路明非点头,在这重要的时候,是需要一个好酒配合。
侍酒师引他到那艘古船充当的酒柜前,一边指点着一支支小瓶金黄色的甜酒给他介绍,一边压低了声音,“上甜点的时候,需不需要给女士准备一份惊喜?”
“惊喜?”路明非一愣。
“这样难得的环境和场合,是值得纪念的日子吧?一份惊喜搭配甜品是好主意,譬如,我们可以把重要的一句话坐在奶酪蛋糕的雕花上。”侍酒师笑笑,“需要请告诉我。”
“不用了。或许她在等他的意中人给她的惊喜。”路明非眼睑垂怜,目光平视着陈雯雯,眼中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
路明非回到桌边,陈雯雯正玩着那枚水蜡,冲他盈盈一笑。
“路明非,上次接你的那个世界这次没回来?”陈雯雯忽然问。
“她应该和她男朋友度假去了。路明非说。
那个不靠谱的师姐知道自己的事情,做得应该是比楚子航还要过分,很大的可能是给自己准备好了订婚宴,说不定神父都会为自己准备好,她才不在乎自己和零的感受,她只要自己看的开心就好。
不过说到零,那个冷冷清清的女孩,最近脸上的表情也丰富起来了,也学会了吃醋,不过好像这是女生天生的技能。她每次都能干净利落的完成自己交给她的事情,没有任何一句抱怨,默默地在身后支持自己,她不像电视剧或者电影的男女主角,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女主角拖着男主角含着泪阻止去参军。
而零会默默地准备好一切,目送自己离开,没有一句挽留,当你到达军营的时候,你会惊奇的发现她早就在这等着你。
有这个女孩在身边,自己犹豫什么呢,眼前的女孩终归不是属于自己的。
路明非心里好似有个小魔鬼在舞蹈,这种事情难倒还要人家女生主动吗?
他抬起头,看向桌子对面说,“我其实喜欢过你。”
话说完,整个人放松下来,多年的压抑一扫而空,意识空前的敏锐。
“我其实喜欢过你”这句话很容易说出口,但在这种环境中要有莫大的勇气,暗暗发酵的情感终于爆发,捅破了那层不存在的隔阂。
他选择了未来,放弃了过去,有点悲哀,但未来是美好的,过去的感情可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
“我知道啦,不用说的。”陈雯雯脸上的红色褪去,她低下头,轻声说。
路明非已经重获新生,看待陈雯雯目光也有所不同,或许过去的小屁孩长大了。
“其实我以前也知道,但我装着不知道,对不起,让你失望了。”陈雯雯轻声说。
“没事没事,我真的不怨你,相信我咯。”路明非深深吸了一口气,舔了舔嘴唇,“认识你之前,我都不知道喜欢一个女孩是什么样的。认识了你我才懂的,其实我高中过得很惨的,要是不是整天对你发花痴会更惨的吧?多亏那时有你,虽然错过了,但是你不能往回看的对不对?喜欢一个人那么久,那个人就和自己的过去捆在一起了,要是后悔以前喜欢谁,不就是把自己以前的时间都否定了么?”
他说完了,抿了口水咽了下去,觉得有点窘,“说的太文艺,你凑合着听。”
“没事。”陈雯雯低下头,摇了摇,“你说得真好,像诗一样。”
“像诗一样?”路明非拿起纸巾擦汗,第一次有人这样说他,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回去后把这招对付零试试,说不定会有奇迹。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探头探脑地往唯一亮灯的这一桌张望,手里还提着什么家伙。
你妹啊!敢问大哥你这时候冲进来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没等侍者上去阻拦,路明非一拍桌子,“过来!”
“采、采访啊。”
脸上就写着“记者”两字的兄弟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录音笔,又指了指背后的摄影师,觉得这些东西该足够说明自己的身份了,“这就是我妹妹,一会儿她帮两位照个像,我们是电视台美食节目的,听说aspasia今晚美食家包场,行政主厨亲自动手,就冒着大雨来采访,兄弟真年轻哈!”
“东北银呐??一起坐下来吃点?”这记者来的真是时候,路明非打心里感谢他们,这些记者真是识趣啊。
“是呐是呐!”记者对于阔绰美食家的年轻且好客很震惊,点头哈腰,“吃就不用了,跟咱电视观众说两句?”
“说啥?”
“菜色咋样哈?”
路明非沉吟了片刻,哒吧哒吧嘴,“金枪鱼煎得正好,不过如果是我做,我会配松茸来调味而不是松露。”
“配的酒感觉合不合胃口?”
“波尔多五大酒庄里我最不喜欢玛高酒庄,因为它是波尔多产区的酒庄,可酿出来的酒却有点像勃艮第产区的。”路明非理直气壮地指指瓶子。
“餐厅的气氛呢?”
路明非豪迈地仰头,“那艘古船和老旧的榆木地板很协调,但是设计师又用大理石和有机树脂很现代的分割了空间,新与旧在这里格外的协调,既私密也开放。难怪他们收费那么高昂。”
“我就说嘛,”记者兄弟就差捶胸顿足了,“高人就是高人呐!”
路明非心情一阵轻松,扭头看见陈雯雯也笑了,此刻雪亮的灯光在沾满雨珠的玻璃上一闪,暗蓝色的panamera跑车停在外面的树下,车窗降下又升起,楚子航面无表情地对路明非点了点头。
记者们给路明非和陈雯雯正面侧面特写无数张之后,获得了侍酒师的邀请参观酒窖,兴高采烈地离去了。
桌边重又剩下路明非和陈雯雯两个人,沉默了相对了片刻之后,陈雯雯笑了。
“你真是个好人。”陈雯雯轻轻地说。
“不要这样随时随地地发卡,今晚只是同学吃饭。”
“谢谢,其实我知道你已经不喜欢我了。”陈雯雯低声说,“不过还是谢谢你,其实我也不喜欢你,不是不喜欢,但不是那种喜欢。”
“嗯嗯。”路明非糊糊涂涂地点头。
“我说你变了的意思不是说有钱啊有品位什么的,是说,嗯,你长大了。”陈雯雯理了理耳边的发丝。
“你这么说好像我师姐一样。”路明非说。
“真好啊。”陈雯雯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两个人继续呆坐着,路明非张了张嘴,想不出什么要说的了。
“楚子航来接你了,你们赶时间就快点走吧。”陈雯雯打破了沉默。她心思细得像针一样,见过一次就记住了楚子航的车。
“那辆宝马会送你回家。”路明非起身,“别跟他们客气,付了钱的,虽然不是我掏的,但是有冤大头不宰白不宰。就当是他们看戏的报酬。这场约会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没想到他们搞的这么隆重,完全是再给我添堵。”
“我也猜到了。我给你添麻烦了?”陈雯雯站了起来,像以前那样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算不上什么麻烦。嗯,只有这个是我准备的,送给你。”路明非从包里掏出一把皱皱巴巴的植物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陈雯雯纳闷,路明非如果从包里拿出一束玫瑰她也不会这么惊讶。
“蒲公英,我家附近撅的,不过这个季节小伞都飞走了,”路明非说,“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个纪念,是我想送你的蒲公英因为你以前找过很多放在你装风铃草的纸袋里,吹起来就像下雪一样。”
陈雯雯什么都没说,轻轻抚摸那些空荡荡的枝头。
“我们还是同学……和好朋友的,对吧?”陈雯雯抬起头来。
“是啊。”路明非点点头。
“明年暑假还回国吧?还能见到吧?”陈雯雯轻声说。
“嗯,还能见到的!”路明非说。
他推开门,仰头看着漫天的大雨,竖起衣领把脑袋遮住,拎着旅行箱和背包一路狂奔出去。
坐在副驾驶座上,关门前他最后一次向外望去,沾满雨珠的玻璃那一面,陈雯雯双手按在玻璃上,嘴里呵出的气熏出一片小小的白雾,嘴型是“再见”。
panamera切开雨幕驶向林荫路的尽头。
“我会跟零说这是我出的主意。”楚子航平视前方,面无表情。
“不用了。”路明非计划通,“零她知道了,现在已经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