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每天要在街上站一整天,接触各种各样的病人,笑笑穿得很朴素。但孟雪给她的那个羊脂玉坠,她却一直挂在胸前。
孟定国和应秀灵相视一笑,一定是孟雪说那个玉坠是留给嫂嫂的,所以笑笑才很珍视地戴着。
应秀灵慈爱地对她说:“赶紧回去洗洗,换身衣服,我让厨房炖了鸡汤,你伤没痊愈呢,好好补一补。”
笑笑急忙谢过应秀灵,又向孟定国行礼便和春杏一起走了。
孟定国看着笑笑走远,感慨地对应秀灵说道:“笑笑真的是个单纯的孩子,她觉得戴着那个坠子,就和孟雨有了联系一样。小丫头心里还是不自信呢。”
应秀灵噗地笑了:“当年我也天天戴着,要知道那是个坏小子的东西,说什么我也不会戴的。”
孟定国也忍不住笑了,却随即收住笑容,凝视着她。春天很是明媚,但已经到了傍晚,太阳也要落下去了,晚霞映红了西边天空。
应秀灵被他看得不自然起来:“大人盯着我做什么?都把人看毛了,难道每天忧心国事的大人现在很闲?”
孟定国一双有神的眼睛仍然看着她。应秀灵那端正的鹅蛋脸,象牙色的肌肤,漆黑的秀眉,深邃而幽黑的眸子,在微暗的天空和火红的晚霞映照下,像是一尊优美的雕像。他看得痴了,却又像陷入了遐想中,听夫人这么伶牙俐齿,不由说道:“你在我面前,嘴巴老是这么厉害。可是那个玉坠,你为什么一直挂着?你两岁生日的那天,为什么一定要从我手里把它要走?”
应秀灵惊了一下,她依然秀丽水灵的眼睛也盯着孟定国,有点娇嗔地说:“大人,干嘛要问这么多为什么?”
孟定国微笑地看着她,像是看着一件倾心喜爱的宝物:“当年,姐姐突然看到你挂着我家失踪好多年的家传玉坠,曾经告诉过你玉坠的来历。而且,她猜出是我那次去丞相府赴你两岁生日宴时给你的。可那也只是姐姐的猜测,毕竟当时她并没有一起去赴宴。记得回来玉坠没有了,娘问我我说不知道,爹娘娇惯我,虽然很心疼这个传家宝物,但却不舍得逼问我。可姐姐告诉你之后,你却从来没有问过我关于这个坠子的细节,为什么呢?”
应秀灵秀丽的眼睛呼闪两下,半晌才看着孟定国慢慢地说:“大人一直没有说,为什么我要问?”
孟定国无语了,他们的交流就是永远会这样突然中断。
孟定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拉起应秀灵的手,握在手心里。他的手掌很热,从他的眼睛里也能看出他对她深藏的爱意。然而,他爱她,她一直就知道。他心里不相信她,她一直也知道。可她从小不幸的遭遇,让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表达和解释的人,她对他的感情,都是通过她为他做过的一切来表现的。可这让原本就心虚而不自信的孟定国,始终不敢相信她是真心爱他的。即使夫妻二十年到今天,依然如此。
他攥紧她的手,她的手修长而瘦削,至今抓着她的手时,他仍然心跳得很厉害。然而他也很委屈,他满心倾注的感情似乎从来没被她重视过,她只是按自己的节奏去关心他。
他像是陷入到了回忆里,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很小的时候,大概有四五岁吧。有一次爹娘带我到当时权倾朝野的宰相韦度府上,去赴这位宰相最喜欢的小女儿的生日宴,其实就是去奉承送礼。爹爹当时是兵部尚书,与韦度不和,但又不敢得罪他。那次的生日宴席办得很热闹,气排尤其大。满朝文武为了巴结宰相,都纷纷围着宰相的小女儿,那个穿着粉缎子小衣服银娃娃似的小女孩儿,说着很肉麻奉承的话。后来韦度突然气势很大地出来了,所有的人都离开那个小女娃娃,又围着宰相奉承去了。那个小女孩儿被奶娘抱着,坐在宴席厅的一个角落里。我很好奇,跑过去看那个像画上一样的娃娃,当然就是你。你那个时候很胖,圆圆的脸,眼睛很大,长长的睫毛,可爱极了。你看见我很开心,还朝我伸出两只小胖手,指着我的胸前,口齿不清地说:‘呀!呀!’当时我胸前就挂着那个祖传的羊脂玉坠,玉质很好,晶莹润泽。我在想,这个娃娃好可爱啊,她一定是在说:‘要!要!’就把玉坠摘下来给你玩。可这个时候,娘过来找我,看我离你那么近,一把就把我拉走了,像是很不喜欢你的样子。结果,玉坠就留在你手里了。”
应秀灵吃惊地看着孟定国,眼圈渐渐红了。
原来,他竟是她在亲生父母家里的一个见证人,那个玉坠……应秀灵的亲生父亲是前朝的宰相韦度,家里财宝如山,韦度又最宠爱她。可她对别的奇珍异宝不感兴趣,只是抓着这个来历不明的羊脂玉坠不放,这并不是家里的东西,韦度一想应是生日宴时其他宾客留下的,女儿喜欢就给她挂着吧,因此后来女贼玉怜珠盗走应秀灵的时候,这个羊脂玉坠就挂在应秀灵脖子上。如此说来,如果不是前生有缘,又如何能够解释?
后来大哥应正云战败被押上京,应秀灵为了救大哥才孤身赴京去见韦度。韦度虽然和应搏虎是死敌,却看中了应正云,答应如果应正云肯娶自己的女儿,就可以不杀他,并且对已经和应秀灵定亲的孟定国表示不屑。之后韦度兵败服毒,应正云也自刎朝堂,孟定国掌了国朝大权之后,就将宰相这个位置裁撤了。孟定国的心结之深,也就可见一斑。
“那次生日宴之后很多年,我去西玉州看应老伯父,才第二次遇到你。那是个秋天,你坐在后花园里吹箫,那箫声真是好听,我不由顺着箫声走过去。当时我一眼就认出了你,因为你胸前就挂着这个坠子,还有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想你从相府被人偷走,又到孤鸣鹤那里,再被大哥一家收留,颠沛流离,竟一直带着这个坠子,就知道你有多喜欢它。可是我不敢说出来,因为我发现你和大哥……”
他看看应秀灵:“是的,当时不知为什么,看到你们那么好,我突然坚决不愿意说,像和自己赌气一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