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泽天拍拍孟雨:“打仗总是有伤亡的。我知道孟大人是想利用火炮和应将军的人马攻城,只让我们对付刀盟。但那样攻城会相持很长时间,对整个战局太不利了。世超也看明白了这一点,这是我们自己要这样做的,你不必心里自责。”
孟雨低下头:“彭帮主,我明白,卧虎帮的兄弟也伤亡了不少。其实,”他心里像被铅坠着,“江姐姐和笑笑都是我最亲近的人,她们也是世超最亲近的人,我真的不敢面对她们。”
彭泽天点点头:“我知道,你和江姑娘虽然不得不散了,你心里其实最关心的就是她了。笑笑还有你能照顾,而她就更孤苦。不知她日后如何打算。”
孟雨下意识地一抬头:“彭帮主,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彭泽天叹了口气:“江绿萍不是普通女子,她一定有自己的主意的。”
两个人都沉默了。半晌,孟雨抬起头:“韩帮主,我从介入这个案子,和四大山庄,河东三派都有接触。其实现在才算把这些武林门派串起来,才发现是众多武林英雄给了爹爹最大的支持,但致命的渗透也恰恰发生在这几大门派。”
彭泽天不由坐起来,却触动伤口,哎呀了一声。孟雨急忙扶住他:“大哥,你起慢一点。”
彭泽天看着孟雨:“你叫我大哥就对了。之前你帮助了双凤山庄,去了江南,和和义庄一起与北燕血战,又说和了三大派。今天,我们又并肩作战。孟雨,”他把手放在孟雨肩膀上:“你做的这些事,都不会白做。有一天,你一定会真正的帮上孟大人。”
孟雨也看着彭泽天:“彭大哥,从韩正杰死的那个时刻,我看着他的尸体,知道了敌人有多可怕。也知道了江湖门派,站在正义一边又有多重要。我像个疯子四处乱跑,但终究,我得到的比失去的,多得太多,也是值得了。”
彭泽天拍拍孟雨:“知道就对了嘛,兄弟,打起精神来。你要继续操心下去才对。不要被世超的事情,弄得人都萎靡下去了。”
孟雨嗯了一声,点点头。
他终于发现,卧虎帮是他介入这个案子开始时的地方,如今他转过了几大山庄几大门派,经历了无数血雨腥风和江湖险恶,终于又回到了卧虎帮。
染红国朝大半疆土的战争结束之后,自己或许对自己的人生,对国朝的局势会有一个新的认识。
孟雨出了卧虎帮,慢慢地向家走。表哥带着人马进驻了京北镇,与狄英和沈赫昌对峙。隆玮还是没有消息,郑领卫也不敢轻易离开湖广之地,因为隆玮虽然叛反被关,但他在湖广还有人马。
皇上知道郭世超的死讯,还真是伤心。他颁诏七日后棺木入皇陵,就在皇上在建的陵墓旁边为皇上陪葬。只是郭世超没有后代,也就没有人替他穿全孝,送陵时磕孝子头。
笑笑求孟定国向皇上请求准许她穿上孝子服,替表哥一路磕孝子头,也算是郭世超将她姐弟带到京城抚养一场,她唯一可以报答的方式。皇上恩准了,并口谕孟定国,七日之后,不管有没有援军,无论如何要与狄英和沈炯烈决战。以便迅速支援西玉州。
七日之后,丧仪举行。郭世超的尸身已不完整,江绿萍坚持亲自动手替他仔细缝合好。她是和郭世超正式订过亲的,皇上遣了内廷官员私下问了江绿萍的意思,如果她不再嫁,便可由皇上进行嘉勉。孟雨心里很是担心,他不愿意江姐姐走进死胡同,但他始终认为江姐姐是武林中人,不会有那些迂腐的想法。但他心里仍然不踏实,孟定国不许孟雨管这件事,只说一切由江绿萍自己做主。
江绿萍回复皇上派来的官员,谢绝了皇上对于她本人的一切嘉勉,并且说自己未来已经有了安排。
下葬之时,应少言因为带着人马还在京外与叛军对峙,自然是不能回来。这是他是他内心最关爱的小兄弟,甚至自己还在他的禁军里服过役。然而,他竟然在他全权指挥的第一场战斗里就战死了,应少言算是真正认识了战争的残酷,他知道自己更不能再顾念狄英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敌人就是敌人。只要有机会,他一定第一时间将狄英刺死于马下。
下葬之日,皇上和孟定国亲自送灵到了城外。孟雨一直送到下葬地,看着棺木落下,一颗心像是也跌到了地底下。郭世超生前,他们一直没有办法像朋友那样去好好交流,但郭世超记得孟定国和他对他的好,所以才一定要那么勇猛地抢先去攻城。如今,一个活生生的十八岁的青年,说没有就没有了。到了靠近下葬地点的时候,大家都下车下马步行。
笑笑穿着孝子服,走一步磕一个头,一直磕到落棺的地方。郭世超是有亲弟妹的,他没有带自己的母亲和弟妹来京,只是怕有人会因为韩奇而在苏北对他们姐弟两个不利,所以将笑笑姐弟带到京城。他只比笑笑大两岁,但对于笑笑,他不是普通的表哥,而是她真正的长辈。
看着棺木落下去,笑笑哭得不行,玉宝看姐姐哭了,也跟着哇哇哭起来。而一直都表现得很坚强的江绿萍,看到棺木落到深深的黄土坑里的一瞬间,终于绷不住昏了过去。
她的经历比一般女子都坎坷,承受的负担也不是一般女子能承受的,终于有一个倾心爱她,愿意陪伴她一生,给她抚慰的人,却突然匆匆就走了。
他们并没有成亲,她也不能为他戴孝,只能穿着素服来送他。想起大战之前他对她的依恋和不舍,她只觉得为什么人生如此残酷,清朗的白天,却日月都是无光的。
孟雨看到江姐姐哭得昏过去,心里真是难过得不行。他知道江绿萍为什么那么快就能和郭世超走到一起,她太需要抚慰了,她甚至承受不起孟雨家里对她的不认可。或许真如应少言在河东时说的,她看上去坚强,心里就更需要安慰,也就比旁人更经受不起拒绝和打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