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徐世积带着秦琼和程知节到中军帐中请罪,表示愿意将功折罪。
他们二人行军总管的军职自然是被革去了,我将他们分配到徐世积手下,也算给徐世积一个面子。
我以为我的这番动作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军中应当不会有什么微词。
可这天下午我巡营的时候,却偶然听见两个原本是秦琼手下的士兵议论起此事。
其中一个人道:“你看看,我说得没错吧,太子根本就不敢把秦将军怎么样,要是没有秦将军,这洛阳还攻的下来吗?”
另一个人附和道:“就是就是,我看太子根本没什么用。听说他身体差的很,只会纸上谈兵,亲自上阵根本就不行!”
围着的人一阵大笑,又有一人道:“别说上阵杀敌了,我看哪,他恐怕连剑都举不起来呢!要是杀了秦程二位将军,他拿什么跟王世充拼?”
“哼!我看他连秦王殿下的一根小指头都不如,这天下,就应该……”
说这话的人突然住了口,原来是有人怕他祸从口出,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心中火起,却不便发作,只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一边开始想他们所说的话。
这些人跟着李世民太久了,有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而且这些想法恐怕大半不是出自他们本意,而是有人灌输给他们的。
王世充紧闭城门,坚守不战,洛阳城自杨广扩建之后,又易守难攻,如果要以最少的代价攻进城,只能够诱敌出战,可王世充老奸巨猾,不一定会上当。
徐世积也想到了这一点,主动提出由他来负责在洛阳城外骚扰。
十倍围之。
因为洛阳周边其他郡县都已经投降,我有恃无恐,不怕王世充耍什么花样,因此王世充不理会徐世积的挑衅,我并不在意。
我更加在意的,是军中士卒的议论。
正当我不知道要如何建立自己的威信时,洛阳城中竟有人向我下战书,邀我到洛水之畔一战。
下战书的人,我也听说过,便是王世充为女儿招的驸马——单雄信。
单雄信也是瓦岗旧人,我听着柴孝和向我报告的关于单雄信的事,不知怎的只觉得李密用人实在是太差劲。
柴孝和劝我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太子殿下,此人勇猛,据传身手在罗士信之上,为人仗义,王世充对他礼遇有加,他绝不会背弃洛阳。万一殿下有什么闪失,只怕不太好。”
我笑道:“不妨。我如今将洛阳围而不攻,军中将士早有怨言,若还不应战,只怕他们会说我不过一个懦夫。如此既不能服众,更不能与李世民争锋了。”
柴孝和道:“临行前太子妃多番嘱托,太子……”
我打断他,想到一句话,道:“将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不必多言。”
柴孝和道了声“是”,悻悻地点了点头。
单雄信与我约战,军营中大多数人都抱着看热闹的态度,他们的心理想必十分矛盾,既想看我的笑话,又不希望唐军输给王世充。
单雄信越过洛水,与他同来的,区区数千人而已。
我身后除了徐世积、秦琼、程知节、冯立等人,还有许世绪和唐临护卫左右,又有仇不度藏身军中,王伯当则与弓箭手埋伏在侧。
单雄信骑着一匹白马,手持长枪,威风凛凛,出列道:“在下单通,特来会一会李建成!”
我一带缰绳,正要上前,柴孝和拦住我道:“太子殿下……”
我朗声笑道:“人言二贤庄单庄主为人侠义,行事磊落,在下李建成,今日能得一见,幸甚之至!”
单雄信将长枪往前一带,高声道:“李建成,今日约你来战,只想与你比个高下,倘若我赢了,你便退后三十里,一月之内,不许攻城。”
原来是缓兵之计?我点头笑道:“可若是你输了?”
单雄信道:“若我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道:“好!”
说着打马来到两军对峙的空地上,解下腰间软剑。
此时单雄信也骑着马悠悠地走到了我面前。
我横剑拱手道:“单将军,请吧!”
单雄信点头,再抬头时已经倒转枪尖朝我刺来。
我几乎可以听到身后的将士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单雄信的枪来势不小,不知为何,我却觉得他没有恶意。我压下剑锋,朝上一挑,便将他的枪荡开去。
他一击不成,再出一招,我们交手数合,不分上下。
行到大约二十招左右,他突然一提缰绳,欺近我面前,与我的坐骑相撞,我身形一震,差点翻身落马,手中剑却“咔嚓”一声,将他的枪切成两截。
他就势指着我,却低声道:“太子殿下,单通有事相求。”
我听了他的话微微一愣,前胸却差点被他手中断为两截的枪扫到。
我道:“我如何才能相信你?”
单雄信不理会我的质疑,只轻声道:“我所以与殿下约战,只为家中夫人为王世充所挟,无法脱身而走,太子殿下若能保全单通家小,单通愿为殿下内应。”
我挑开断枪,朝后退了两步。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说的大概就是单雄信这样的人。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思虑片刻,点了点头,举剑直逼他胁下,他撤枪回防,却被我一剑划破了衣襟,左臂霎时便被血染红了。
我听见身后有人开始拍掌称快。
单雄信打马而还,被亲随士兵护着慢慢退去。
身后程知节道:“太子殿下,为何不追?”
我道:“不急,先看一看。”
过了一会儿,秦琼在身后拱手道:“太子殿下,他们虽已撤兵,然旌旗整齐有序,恐怕有诈。”
我点头道:“穷寇莫追,随他去!”
胜了单雄信,我总算稍微立稳了脚跟。
柴孝和却早已窥破玄机,回营之后,众人刚散,他便附到我耳边道:“太子殿下,单雄信有求于太子殿下?”
我瞟了他一眼,点头道:“他的夫人在城中为王世充所困,柴先生,你有何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