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闵坐在我身边,微微颔首。
三娘愣了一下,终于会过意来,问道:“大哥,若查出是你下毒,需要证据。”
我道:“证据……万夫人已经醒来,证据便向万夫人去要。”
三娘闻言,点了点头。
两日之后,许世绪带着数名虎贲郎将来到太子府,一路闯进正厅,几乎是押着将我带到了大兴宫。
老爹怒不可遏地坐在殿中,见我被带进来,挥手让其他人都出去,殿中只剩下三娘和赵婕妤二人。
赵婕妤本是下毒的元凶,跪在地上哭哭啼啼,三娘站在一旁,冷眼观瞧,见我进来,和我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我拱手道:“儿臣见过父皇。”
话才说完,老爹便从御座上站起身来,指着我道:“建成,我来问你,此次万贵妃中毒,幕后主使是不是你?”
我没有想到老爹竟问的如此露骨,原先想到的一番说辞竟全都派不上用场,只默默地迎着老爹严厉的目光,摇了摇头,甚至没有说一句话。
老爹又问了一遍,“是不是你?”
我缓缓地跪倒在地,尽管未雨绸缪,面对老爹的怀疑与责难,我仍然觉得十分难受,拱手道:“父皇明鉴,儿臣……儿臣没有。”
一旁的赵婕妤却突地放声大哭道:“陛下明察,都是……都是太子殿下指使臣妾这么干的,他还威胁臣妾……说若不按他说的做,先遭殃的便是臣妾!”
我低着头,却拿余光瞥了瞥三娘,三娘也看向我,拱手道:“父皇,大哥一向谦和,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此事只怕另有隐情,请父皇……”
老爹压着怒气道:“三娘,你不必为他开脱。人证物证俱在,再想狡辩也是枉然。”
我冷冷地笑了笑道:“儿臣不想狡辩,父皇认为怎样,便是怎样吧。”
老爹猛地一拂衣袖,将面前的文书都拂落在地,喝道:“来人!将太子收监,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探视!”
有带甲侍卫从殿外走进来,他们并不敢直接来抓我,只转到我身侧拱手道:“太子殿下……请吧。”
我无言地看了看老爹,道:“儿臣告退。”
说着转身便走,身后三娘仍试图向老爹解释,老爹却根本不理会。
虽然被关在刑部大牢,但老爹并未对我怎样,身为太子,,刑部的人对我也算客气,我在牢房中一边喝茶一边看书,因为没有人来探望,只觉得安静惬意,倒也十分自在。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我并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如何,也没有人来对我说起,但很快便有访客到来。
不是别人,却正是老爹。
他只身前来,将所有的侍从都拦在外面。
我见了老爹只拱手行了礼,并没有说任何话。
无论这件事是否出自我的设计,但老爹的态度还是让我心寒,如果我还如从前一般,李世民若果真设下此计,我又当如何自处?
老爹颇有些失望地摇头道:“你既然无心天下,为何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我根本懒得搭理他,只坐在牢房中的一堆枯草上,懒懒地道:“父皇认定此事是儿臣所为,儿臣无话可说,父皇想如何处置,儿臣领受便是。”
老爹道:“你以为为父今日前来,是为了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道:“儿臣不知。”
老爹道:“三娘查证得知,那封在赵婕妤房中搜出的信,是有人模仿你的笔迹写成,你若肯解释,为父也不至……”
我没有等他把话说完便道:“父皇,不论事情真相究竟如何,儿臣还是一样,希望父皇收回太子印绶,请父皇成全。”
老爹道:“你是对为父有怨才出此言么?”
不知为什么,我只觉得他的语气竟十分悲伤,似乎一个无助的老人,期待着我给他一丝希望。
可我并不知道自己是否给得了。
牢房之中安静了好一会儿,我才拱手道:“父皇,儿臣想起从前,总觉得从前比如今好,当年儿臣出走,在北邙山的时候,也觉得那里比太子府要好得多,甚至……为窦建德所获,也觉得窦建德军中要比太子府轻松太多。”
老爹道:“非是为父有意错怪你,只是身居高位,难免被蒙蔽,你一向懂事,难道不能体会为父的良苦用心?”
我摇摇头。
老爹沉思片刻,突然一把拉住我的手,将我拽了起来道:“这件事,为父自会还你公道。至于太子之位,为父从未作他想,此话日后休得再提。”
我被他拉出牢门,只见他朝外喊道:“来人,伺候太子殿下更衣。”
两名内侍托着衣服走进来,过了片刻,我换好衣服,与老爹一同走出刑部大牢,看一眼外面的天色,被日光刺得竟有些睁不开眼。
刑部大牢外,老爹的车驾等在外面,我站在一旁,打算等老爹上车我再走,谁知他却吩咐人将我也请了过来,并且亲自将我扶上了御驾。
虽然不知道三娘究竟做了什么,但我知道张文苏的计划取得了应有的效果。
车驾一路朝两仪殿而去,老爹在车中看着我笑道:“建成,这些年,为父已经老了,有很多事你不言,为父也无从得知。”
我一本正经地坐着,目视前方,看着车帘,听了老爹的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的确老了,我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愧意,只觉得自己实在不该为难他。
换了我是他,也未必会明察秋毫,而且人证物证皆在,他没有理由不相信这件事是我所为。
如果不是万夫人在老爹面前陈词,对老爹讲述了李智云被抓的真相,老得的确无从得知这些事,当年我为了不让老爹操心我与李世民相争之事,这些事情我从来没有对老爹说过。
甚至连在太子府遭刺,老爹也只当是王伯当为李密报仇。
我既从未告诉过他这一点,他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我拱手道:“父皇见谅,事过境迁,儿臣不想父皇徒添烦恼。”
老爹笑了笑,又正色道:“你说得不错,功高盖主,本就会叫他生出邪念,当年你母亲在世时,便曾说过世民不堪重任,如今看来,此言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