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久,宇文化及反身回到楼上,笑道:“虎父无犬子,他也厉害的很,日后自己当心。”
他从来时的窗口一跃而出,我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来不及问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唐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剩下了卢彦卿。
他回到琴室,似乎是跌坐在榻上,摇头道:“郁先生,那个人……那人看来不想杀你,他要是真要杀你,我们根本就逃不掉!”
我闻言笑道:“我没打算要逃。刺客若真要杀我,那在窗外观战的和尚不会袖手旁观,他是知道窗外有人,却分不清是敌是友,因此开始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卢彦卿听了我的话,又是一惊,道:“看来是我小瞧了先生,你想找到他们的藏身处,我带你去。”
我道:“我不会去,自然有人陪你同往。”
卢彦卿有些失望,随即却道:“既然如此,今晚便去。”
我想起一件事来,问道:“那刺客也是神策营的人?”
卢彦卿点头道:“对,来人姓张名亮,本是瓦岗人,与王伯当关系甚好,后来王伯当与长孙无忌暗中有了往来,他便索性投身入了神策营,身手之高在神策营中无人能敌。”
我道:“神策营中除了他之外,还有什么人?”
卢彦卿想了想道:“除了张亮,其他人的名字我一向不记得,见了面,或许还能认识几分。”
我心中暗笑,这人潇洒风流,原来是个糊涂公子,怪不得他听说了我的名字,竟也毫不起疑。
正思虑间,一抬头却见崔少卿不知何时立在门外,见我注意到她,才慢慢走进来道:“方才荀大哥醒了。”
我“噢”了一声,立刻便要上楼,崔少卿却拦住了我道:“荀大哥得到消息,有神策营的人……混入了齐王殿下的军中。”
卢彦卿“哼”了一声,道:“掌柜的,你有酒吗?”
崔少卿愣了片刻,仿佛终于回过神来,轻笑道:“自然是有的。”
卢彦卿道:“噢?掌柜的,你送我几壶酒喝,我可以帮你们一个忙。”
崔少卿笑道:“难道公子……”
卢彦卿扬了扬头道:“神策营那些人,我都认识。”
我摆手道:“如今当务之急,是弄清李世民与长孙无忌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应当清楚今日摆明了是长孙无忌要置他于死地。”
卢彦卿道:“哼!这些事实在无聊透顶,在下先告辞啦!”
卢彦卿走了之后,我朝楼下看了看,才知道原来方才的一番打斗,早已将杜康居弄得乱七八糟,阿寿此前摆好的桌案等物事皆被踢飞,很多都被兵刃切得七零八落,我回头看了一眼崔少卿却并不以为蹙,反而笑道:“经此一番,杜康居可真的要歇业一段时间了。”
我道:“如此一来,夫人只怕损失不少。”
过了两日,子闵和仇不度回到杜康居,他们原本是为了调查神策营的事,如今看来已经有了结果。
据我所知,早在老爹起兵之前,长孙无忌便在李世民的授意下组建了神策营,神策营建立之初,根基并不稳固,营中之人大都资质平平,那年除夕,那么多人在母上大人和若修坟前围攻我,不过以我与张文苏二人之力便将他们杀得一个不留,后来李世民没有办法,只好将神策营的事告知老爹,从此神策营便在光天化日之下,成了李世民部下的一支常备军队。
当然,这只是表象。
根据仇不度和子闵此次打探带回来的消息,当年神策营围攻我与张文苏,不过是长孙无忌小试牛刀,在那些人被我和张文苏杀了之后,一个更加强大的神策营被留了下来,那个被抓的刺客张亮,便是神策营的元老之一。
在李世民发动兵变控制长安之时,神策营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他们潜入皇宫,控制并策反了宫门卫士,最后逼迫老爹不得不将皇位让给李世民的,也是神策营。
只是李世民一向忙于军中之事,对外征伐,神策营一直交由长孙无忌统领,可当李世民当上皇帝之后,他与长孙无忌之间就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做皇帝的人最怕的便是来自臣子的威胁,长孙无忌功高震主,手中又握有一批死士,李世民当然不会放心。因此他曾明里暗里试探过长孙无忌很多次,可这位吏部尚书却仍将李世民看作当年与他结交的小孩子,似乎他的皇帝之位全靠长孙无忌的谋划才能得到,因此颇有些居功自傲,有时候言语之间甚至不把李世民放在眼里。
以我对李世民的了解,他本性高傲,如今更是贵为天子,绝对不会允许长孙无忌目中无人,长孙无忌图谋不轨便在情理之中了。
李孝恭被杀,是剪除李世民臂膀的第一步。因为李孝恭是公认的能征善战,在军中威望极高,尽管丢了洛阳,李世民也并未深究,杀了他,便能引起军中不安。
陈叔达被杀则是一箭三雕之计,除了他与长孙无忌之间的私怨,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我,自我在长安声名鹊起,长孙无忌开始密切注意着杜康居的动静,杀陈叔达便是来试探我。当然他也派了卢彦卿来打探消息,可卢彦卿本就是被他逼迫,而且性格狂妄,桀骜不驯,难以驾驭,即便卢彦卿对他说了什么,他也不可能完全相信,而且陈叔达之死在卢彦卿造访我之先,卢彦卿身为神策营的人,嫌疑不可谓不大。
我一边听仇不度的讲述,一边却连连摇头。
子闵又道:“大哥,除此之外,长孙无忌如今利用神策营的力量,开始笼络朝臣,据被抓的刺客交代,右卫将军侯君集已经暗中倒戈了。”
如此看来,李世民的小朝廷实在是风雨飘摇,他无暇自顾,根本没有精力来找我的麻烦,即便他有所怀疑,恐怕也要等他看清形势,与长孙无忌来个了断再说。
而我,则似乎成了被长孙无忌利用的棋子,这感觉实在糟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