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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大难之后(1 / 1)

风尘破领着众人,一路上走兽尸野遍地,腐臭难当。一行人也管不了这许多,却觉足下之水越发滚烫。但岸边又大火燎原,不得上岸,只得在小流中忍痛而行。

忽地头顶一根燃火巨木轰然落下,正要砸着唐元义,风尘破疾砍一刀,一分为二,飞向两岸。风助火势,燃着唐元义衣角,唐元义大惊,急忙拍熄灭。黯然道:“在下受伤过重,连步行也是不能,不忍拖累诸位英雄,便请先行吧。”又对门人道:“你们也用不着管我,自己去吧。”

门人尽皆掩泣,知唐元义便是要葬生火海。

风尘破道:“你既要跟我们走,那便是信得过我们,怎可丢你不管?”説罢便要背负唐元义而行。

唐元义忙拒:“不可不可,龙泉山有今日之祸,和唐某也不无关联,怎能再拖累你。”

正当推拒不下,忽听一声马嘶,一匹黝黑骏马破空而来,驾马之人却是王守仁!

禇致理大喜道:“王先生!”

王守仁道:“前方有条道路,快随我来!”

唐元义门人忙道:“义士,救我师傅。”

王守仁将唐元义扶上马背,当先开路,一群人一口气冲出了火海。

回头一望龙泉山,尽皆嗟叹。可惜龙泉山桃源仙居,竟一炬焦土。

唐元义问了王守仁姓名,拜谢众人之后,领着门人径自去了。

禇致理自从听了赵进和刘冲之言,时常挂念王守仁安危,此时见他无恙,自是大喜。

风尘破横刀架在张庭松脖子道:“卑鄙小人,我差点死在你手里!”

张庭松连忙向岳披云求救:“师兄救我!”

岳披云冷眼道:“你跟着刘瑾,助纣为虐,我早该罚你。今日你有暗箭伤人,丢我们华山派的脸。”

张庭松道:“我职任锦衣卫,听任于圣上,和刘阉八杆子打不着啊。方才都怪我有眼无珠,错怪了风大侠,听信诸葛凡唆使,才酿成大祸,风大侠饶命啊!”

风尘破道:“哼,你当我会信你吗,只因你今天受伤颇重,我若杀你恐被世人取笑。”把刀一收,道:“你走吧,若再为虎作伥,我第一个杀你。”

张庭松顾不上重伤,拔腿欲走。

王守仁抢上一步,解下张庭松龙泉剑,道:“这本是我的剑,现在物归原主了。”

张庭松哪里敢闻,鼠窜而走。

岳披云道:“你这样教训了他,望今后能改邪归正。”

禇致理问王守仁夏珠可曾回长云寨,王守仁自然说没有,又说月前一个缺了双腿的人架着马黑炭,曾来到贵阳,具述了长沙之事,告诉王守仁他的行迹已被锦衣卫知晓,让王守仁戒备。禇致理心知那便人便是万色鬼,却也好奇他竟然会和马黑炭一起去贵阳。禇致理抚摸着马背,道:“马儿马儿,也可知那万色鬼心中究竟想着什么。”

王守仁道夏珠既然已练就虎啸决,江湖中一般无人了伤她,劝禇致理安心跟着风尘破习武。

风尘破对王守仁道:“你这小子净给我找麻烦。”心中却是大喜。

众人皆是欣喜,唯独莫清茹缄默。禇致理问她何故,哪知莫清茹大声哭道:“你要我做的事,我已全部做毕,该把我爹爹放了吧。”

众人不知所云,只听岳披云道:“你不用挂念,你离开长沙那日,莫掌门便回岳阳了。”

莫清茹哭声骤止,褚致理问追问道:“茹妹,你先前便认识岳掌门?”

莫清茹低声道:“大哥,那日我爹爹已对铁剑门死了心,并没有要把我嫁给洛鸣辉。”

褚致理大惑。

“那你为何要来救我?”

莫清茹委屈道:“那是岳掌门挟了我爹爹,要我先救你,再把你引向风大侠隐居之处,不然……不然便杀了我爹爹。”

众人纷纷大惊,风尘破斥声道:“岳兄,以你的身份,怎能做出这样的事!”

岳披云只是冷眼看着,等莫清茹讲完,岳披云才道:“我承认,这么做确实欠妥,但是老弟你有没有想过,自你们江南风,山海雁,和贵阳虎隐居之后,我茕茕于世,连可以切磋武功的人也没有,我若不这么做,怎么能找得到你。”

风尘破只是叹息:“诶,我隐居十年,到底还是脱离不了江湖。”

褚致理黯然道:“原来如此,在洞庭湖中救我性命,陪我来龙泉山,都是为了救你爹爹。一路看似和我共患难,其实却平安的很,因为天下第一高手一直在我们左右,若有危险,他便会像那日赶走张庭松一般保护我们。”

莫清茹道:“不,不是这样的,大哥,这一个月来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褚致理猛地喝道:“若不是你,龙泉山也不会遭此大难!”

莫清茹大泣:“大哥,我对不起你,你骂我吧!”说完掩面而泣。

众人缄默。风尘破道:“徒儿啊,别怪莫姑娘了。”

岳披云也颇觉难为情。

“莫姑娘也是有苦衷的,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太自私了。”

王守仁厉声道:“褚致理,什么罪过都推脱到女子身上,是大丈夫不是!”

褚致理长叹一口气。

“那日洞庭湖中若是陈大海晚来一刻,你便溺死水中了,你舍命救我,我怎会不知道。”

莫清茹不语,只是掩面大哭。忽觉两臂一紧,自己已在了褚致理臂弯里,耳边是褚致理细语:“茹妹,是我错了,我不该怪你。”

莫清茹破涕而笑,两人和好如初。

王守仁将褚致理拉到身边,耳语道:“夏姑娘为你身遭重难,你可别忘了。”

褚致理惊醒道:“王先生提醒的是,我一直记得。”

但见莫清茹扔心事重重,褚致理问起,莫清茹道只因为将杨氏双雄尸首取回,现在怕是已成灰烬了。禇致理悉心宽慰,两人商量着先去杭州报丧。

莫清茹猛然想起杨嘉礼让自己去苏州寻唐寅一事。王守仁道:“宁王谋反已是世人皆知,唯独皇帝小子悠然高坐。若是宁王得了唐寅,恐复王莽之祸。事不宜迟,我与你们同行,即刻动身吧。”

莫清茹看一看禇致理,禇致理会意道:“自然陪你去。”莫清茹大喜。

风尘破道:“你这劣徒,师傅准你了吗?”

禇致理语塞,尴尬之极。

莫清茹娇道:“风大侠,人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们此行先去杭州,再去苏州,您多年不下山,不想去看看这人间仙境?”

风尘破哈哈大笑:“好好好,我便和你们一同去。”回头问心缘道:“老和尚,你去不去?”

心缘道:“你十年不下山,我也有十年不回少林了,是时候回去看看了。”説罢飘然南去。

岳披云道:“自华山一别,再无人可与我论剑,好容易找到老弟,又出了这么多事故。待你伤好,可来华山一叙?”

风尘破黯然道:“十年前为了比武,将莲妹独自留在家中分娩,不想仇家上门,自此下落不明,比武之事,休要再提了。”

岳披云道:“这也不全是老弟的错,不用太自责了。”

风尘破怔怔,不欲再言。

岳披云又道:“那万煞鬼母是个武痴,我十年前未邀请她来华山论剑,此番重出江湖志在取四绝性命,老弟小心了。”

风尘破道:“自有计较。”

岳披云拱手道:“就此告辞。”众人一一与岳披云作别,岳披云仙影一掠,披云戴月一般走了。

此时天色已黑,只是大火不灭,形同白昼,王守仁与众人方欲离开,望望巍峨龙泉山,感慨万千,赋诗一首,名曰《忆龙泉山》:

我爱龙泉山,山僧颇疏野。

尽日坐井栏,有时卧松下。

一夕别云山,三年走车马。

愧杀岩下泉,朝夕自清泻。

注:《忆龙泉山》乃王阳明所写,有史可考,非小子所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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