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闭了双眼,微一沉思。街上几百号人竟都收了声。
只见唐寅嘴角微微一扬,似已成竹在胸,狼毫飞舞,龙蛇飞动,不一会儿,一国色女子跃然于纸上。
画中,女子手拈纨扇,独自在棕榈树下悄然而立。尽管画的是明眸粉颊、姿容秀丽,神情却怅然若有所思。庭前,点缀着一株花蕊绽放的蜀葵,应是想藉此来暗示时序已属夏末秋凉的季节。
唐寅大笔一挥,在左上角写上“吴郡唐寅”四字,盖上红印,传世佳作《班姬团扇图》就此告成。
众人缄默,连老鸨也流连画中。
忽听对街东坡酒楼窗边一公子啪啪两掌声。这公子,白龙鱼服,帽嵌玳瑁宝珠,衣饰金丝銮缕,眼是三角丹凤,面是脂粉扑红,两名侍从威风凛凛分站两旁,甚是威严。那公子笑喝道:“妙,妙,妙,敢问唐兄,这幅丹青市值几钱啊?”
还没等唐寅答应,一肥肚商人便道:“我出一千两!唐公子,正好买你那一夜春宵。”
那老鸨忙道:“别忙活啊,唐公子这幅画是当做耍钱押给我们怡春院了,卖多少银子,该由我来定。唐公子,您先里边儿请,这帮凡夫俗子让我来对付。”
唐寅不理会众人,转身进了怡春院,招呼龟公道:“跑儿,打八两酒。”
禇致理刚想喝住唐寅,便被挤出了人群,仍他再怎么大喊唐寅也是如若未闻。
莫清茹拉住禇致理道:“他在里面,跑不了,倒先看看这画。”
众人竟相叫价,一书生道:“老兄也忒没眼光,竟说这佳作只值一千两,老妈妈,我出一千五百两。”
老鸨喜笑颜开:“好好好,公子有眼光。”
又有一圆脸大贾道:“哼哼,要我说,一千五也是贬低了,我出两千两!”
老鸨笑地咳嗽了:“好好好,两千两。”
那肥肚商人被挤兑,心中不平,咬牙道:“我出五千两!”
老鸨眼泪也乐了出来:“呦呦呦,大爷大富贵,才配得上这佳画。”
众人面面相觑,心知肚明。其实大家并非真心藏画,只是把唐寅的画买给达官贵胄,少说也有三四千两,若是两千两买下,转手一卖,仍有千余两可赚。但若是以五千两买下,是赔是赚,可就说不得了。
那肥肚商人哈哈大笑:“你们道我不识货,你们才是眼拙。”説罢便欲上前取画。
忽闻东坡楼上传来通天响:“我们公子出价一万两。”
风尘破一听,心惊道:“此人内力甚高,侍从都有如此功力,那公子怕是开头不小啊,我十年不出山,也不知江湖中何时出了这一号人物。”
王守仁一眼便认出了那贵公子乃是旧相识,但因知他身份不一般,便默不作声,心中甚奇:他怎么也来了?
那老鸨一听,两眼一白,便要晕了过去,几个龟公猛掐人中,才醒转过来,结结巴巴道:“公子,你出多少?”
那公子微笑道:“一万两。阿大。”
左边侍卫应道:“是。”
“把银子给她。”
那侍卫应了一声,翻身下楼,竟不惊起一粒尘土。
王守仁惊道:“轻功也是上乘。”
风尘破道:“是武当的纵云梯!”
老鸨接过银票,翻来覆去地看。
“大富贵,大富贵啊。我怡春院号称江南第一楼,公子何不进来坐坐。”
众人只得干流口水,尽皆散去。
阿大把《班姬团扇图》收了起来,跃上对街东坡楼。那公子把画一展,赞道:“果真是好画。”
阿大道:“公子,污浊之地,我们还是速速离开吧。”
那公子道:“不忙不忙,既然老妈妈请了,我们便进去坐坐,见见那江南才子。”
街角一素衣少年大笑道:“可笑啊了笑,他一落第解元的画,竟也能卖一万两。”
禇致理等寻声望去,那少年丹唇碧眼,虽无华饰,但真不愧为美男子。王守仁不禁寻思,这少年所为何事?
那贵公子的右侍从喝道:“兀那小子,何出狂言!”
贵公子道:“阿二,别耍横。”又对那少年道:“这位公子,你道说说,这画怎么不值一万两了?”
那少年阴阴一笑,倏而掠上东坡楼,迅雷般将贵公子一掳,跃上屋顶,站在屋檐上,一手提着贵公子后领,将贵公子双脚腾空。以阿大阿二的武功,竟也阻不了他。
王守仁暗道:“不妙。!”
阿大厉声道:“休要无理,你可知他是谁?”
那少年看也不看阿大,对老鸨道:“叫唐伯虎出来!”
老鸨大惊:“是是是,哎呦少爷你了千万小心。”一面连遣龟公去找唐寅。
禇致理要去救贵公子,风尘破一把拦住他。
“不要妄动。”
不一会儿,唐寅醉醺醺地走了出来。
那少年讥讽道:“好造化好造化,昔日的狱下囚今日随意一画,竟卖出了一万两天价,唐伯虎啊唐伯虎,你就问心无愧?”
唐寅定睛一看对街屋顶那少年,惑道:“徐经?”
没错,那少年正是冷月教主徐经,他偕吴莲和夏珠要寻之人正是苏州唐伯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