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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在北京,一月一百二十块钱就是只吃饭也是不富裕的,但王收有办法。回到北京,王收在学习之余开始倒腾另一个事:做买卖。校园里每到周六周日同学们就拿着自己不用的东西到操场上去卖,或者换自己用得着的东西;也有些小商贩在外面进些生活和学习用品在那里卖。学校也不干涉,这叫“跳蚤市场”。开始的时候王收把看着物超所值的东西买下,再加价卖出去;后来有了点本钱,就到外面进货,进项也就能更大些。感到自己钱够用了,王收就不再自己做了,他确实对挣钱不感兴趣。他把这个做生意的门路以学生会的名义交给了几个经济条件困难的学生。他自己拿出本钱供几个学生做本儿,挣了钱再还给自己。赚取的利润百分之八十归几个学生,百分之二十归学生会做活动经费,他自己分文不取。

王收的这个办法很成功:几个困难学生得到了帮助,学生会也有了经费。很快其他系的学生会都来取经,也跟着做了起来……

这一学期,王收的班里来了一位不一般的插班生——一位武警大校。一天下午在小平房上课。快上课的时候,一辆挂武警车牌的黑色轿车停到教室门口,一个战士麻利地从前车门下来快速把后车门打开,一个四十来岁的军官从车里下来,接着许书记从另一边车后门下来了。许书记往教室看了一下,对王收招招手,王收就走出教室。许书记问:“李班长呢?”

“还没到。”王收说。

许书记对军官说:“这是王收,系学生会主席,你们一个班。”又对王收说:“陆良大校是你们班的新同学,李班长来了你和他说一下。”

陆良就和王收握手,乐呵呵地说:“主席?官不小啊,什么军衔儿?”

王收说:“你是山东人?”

陆良说:“你听出来了?你是什么地方人?”

王收用济南话说:“济南的。”

陆良不无揶揄地说:“北京话学得挺快啊。”

王收说:“我是语文老师,在济南上课时也这样说——是普通话。”

陆良拍拍王收肩膀说:“和你闹玩儿。老乡见老乡——下了课上我那里喝酒去。”说完就和许书记摆摆手拉着王收往教室走。随行的战士赶紧拿着书包紧跑几步,观察着陆良要往哪坐,好吧课本给他摆好。

王收给陆良推荐了一个后排的座位,陆良让王收过来一起坐,王收就把自己的课本拿过来和他坐在一起。上课后王收轻声问:“你都大校了怎么还到这里来上课?”

陆良一皱眉头无奈地说:“学历不够不能升将衔儿。”

王收说:“你再升就是将军了?”

陆良抿了下嘴没说话。

王收问:“你现在来上学,到什么时候拿毕业证?”

陆良说:“和你们一块儿——不能搞特殊。”

王收说:“这学期都快结束了,也没见你来上过课啊,你基本少上了一年。”

陆良说:“有什么好上的?拿个毕业证完了。”

王收说:“你不上课没有学分,能给你毕业证吗?”

陆良说:“我给他帮忙还不行?给学校搞点钢材,军民共建,互相帮助。”

王收将信将疑。陆良问了王收在济南什么单位工作、家庭情况等。

下课后,陆良对王收说:“走,上我那里去聊聊。“

王收说:“还有一节课呢。”

陆良眉头一皱说:“这么罗嗦,马上收拾东西,动作快点。”说完起身就往外走。王收说:“你东西还在这里呢。”正要帮他收拾,就见等在外面的小战士早就跑到课桌前快速地拿起书本又转身快速地跑出去打开了车门。小战士往返步姿迅疾、摆臂规范,就像在出操一样,教室里的同学们一阵喝彩竟鼓起掌来。陆良就停下脚步对大家说:“我是陆良,今天叫这个王收到我那里认认地方,以后你们都去玩。”“管饭吗?”一个女同学问。陆良手臂往前一挥说:“全部管饭。”大家再次鼓掌……

这以后王收就经常到陆良单位去。有时候是王收自己去,有时候是陆良派车接。一是两个人挺谈得来,王收愿意去;二就是陆良是个很在意老乡情结的人,把王收当个小兄弟看待;再就是有时候学校对考试要求得严,陆良也要到场应付一下,王收就要帮着他做作业、准备复习材料。

两人越来越熟,王收说话也无忌讳。一次他问陆良:“陆大哥,都说武警战士有功夫,和我们学校的最威猛的体育生打一仗谁厉害?”

陆良说:“这能比吗?你这是挑拨军民关系。”

王收说:“说着玩的。”

陆良说:“我派一个班的战士就趟平学校。”

王收说:“那是,楼顶上支上十几挺机关枪,谁也跑不了。”

陆良说:“徒手。”

王收说:“不大可能。”

陆良说:“等有行动的时候让你见识见识。”

陆良果不食言,没多久就派战士来学校接着王收和他一起去了怀柔,活动内容是观看坦克训练。路上王收很是兴奋,问:“陆大哥,你的部队还有坦克车吗?”

陆良说:“兄弟部队的。”

王收又问“坦克车能让我开两圈吗?”

陆良说:“开两圈不行,你也不会。坐两圈应该可以——去了看情况。”又嘱咐说“我去那边有工作;到地方我安排个战士陪着你,你一定要服从指挥。”

各种型号的几十辆坦克车一起出动,真正是威武雄壮地动山摇。荒野上,坦克集群喷出的漆黑的浓烟与卷起的尘土遮天蔽日,那种横冲直撞勇往直前舍我其谁的气势震撼了王收。最初几天王收只是跟着看,陆良忙着自己的事情也不管他。直到快要离开的时候,王收总算等到了钻进坦克车的机会。

战士帮着王收穿上作训服,头上沉甸甸的帽子戴得牢牢的,勒的王收难受;他偷偷地把卡在嘴巴下的系带松了松,战士又给他系紧。战士给他介绍说,他们这辆坦克车是新型的,载乘三人:车长、驾驶员、炮手;老式的坦克是载乘四人,还有一个副炮手负责装弹;新型坦克自动装弹,没有副炮手,这样就可以腾出空间多装弹药。战士又自我介绍说自己就是车长,驾驶员在车里等着呢,炮手没来。

走到营地外面,只有一辆坦克停在那里。王收问:“怎么就这一辆?那些都跑哪去了?”

车长说:“训练结束了,都在车库呢。这辆车有点小毛病,修好了,出来试试车。”

坦克车内空间非常狭小,所谓空间就是按照人体的形状预留的,如果哪个人多长出一条腿来就坐不进坦克车。其余的地方全被钢铁所占领。王收被安排在炮手的位置,固定好。王收说:“要是我不小心把炮弹发出去怎么办?”车长说:“没有炮弹。”

车长一声令下,坦克车发动起来。“轰”的一声,接着就是持续的“轰轰轰……”,除了这个声音,王收什么也听不见了。

车长再次下达命令,声音从勒着王收的帽子的耳机中传来:“目标机枪靶场,出动!”

坦克徐徐前行。王收想从瞄准镜中向外看看,也不知是因为车身摇晃还是自己不得要领或者别的什么原因,王收什么也看不见。这样过了一段时间,王收感到沉闷而单调。就说:“能不能开快点?”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听到。

耳机中传来驾驶员的声音:“开快了颠得厉害,怕你受不了。”

王收说:“没事,我就是要感受一下。”

车长再次下令:“全速前进!加速!”

王收感到身子一仰,坦克呼地冲了出去。接下来就是难以描述的颠簸,脑袋一次次冲撞着头上的钢板,要不是身体固定在座位上头上戴着有加厚橡胶的帽子,估计早已头破血流遍体鳞伤。王收想让他们减速,又舍不得失去难得的体验机会,就这样坚持着。

到达目的地,坦克停了下来。车长打开顶盖钻出坦克,又帮着王收钻出来。王收摘下帽子大喘着粗气说:“我的天,太受罪了。这战争真不是好打的,还是和平好。”

休息了一会儿,王收说:“咱回去吧?”

车长说:“不行,还有任务。”

“什么任务?”

“不知道。就是让待命。”

两个战士躺在地上休息,王收围着坦克转悠;得到许可后又钻进坦克里在各个位置上坐了坐,这看看那摸摸。过了好长时间,王收的新鲜劲儿也过去了。说:“咱回去吧,在这里待什么命啊?哪有人给下命令啊?没准儿早就把咱忘了。”

“不会。”车长说。

王收无奈,也躺在地上等着。

又过了好长时间,远处有两辆军用吉普车朝这边开来。两位战士迅速站起整理军容小跑到坦克侧前方并排着立正站好。车快到跟前了,王收也站起身在一旁看着。

两辆吉普开到坦克跟前,陆良穿着作训服威风八面地从车上下来,后面跟着几位军官和随行的战士。

陆良大声说:“王老弟怎么躺到地上了?什么情况?”

王收立正说:“报告大校同志,坦克兵王收正在待命!”

陆良说:“嗯,状态还不错。打几枪怎么样?”

王收说:“太好了!我初中的时候学军,三发子弹打了二十九环,全班第一!”

陆良说:“吹牛消灭不了敌人。靶场上见。”

战士把子弹箱搬到射击位,陆良和几个军官拎着枪走过去装上弹夹“哒哒哒哒”地好一痛狂射。回到这边陆良对王收说:“你过去试试吧。”

王收要接枪,一个战士抢先把枪接过去,与另一个战士一起陪着王收走过去。战士让王收先趴下,然后把枪摆在他面前,一个战士向王收讲了射击要领,另一个战士把弹夹装上,告诉他里面有十发子弹;两个战士就一左一右守在王收身边,一个战士还把手扶在王收的后背上。王收说:“你们担心我兵变吗?咱是一伙的。”一个战士说:“这是规定。”王收屏气瞄准不再说话,但总是瞄不好;又改成均匀呼吸,还是等不到射击时机,半天没有开枪。后面陆良喊:“干什么呢?敌人早跑了!”

王收先是点射了三发,后面的七发一梭子打了出去。射击成绩二十七环。

回到这边,陆良说:“打得不错,你消灭了三个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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