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王收醒来,发现自己是睡在宾馆里,边上的床上睡着一个小伙子。王收费劲地坐起来,深叹一口气。小伙子听见动静就坐起来问:“领导您醒了?没事吧?”
王收问:“你是谁啊?”
小伙子说:“我是吕总的秘书。昨晚您喝得多了点儿,吕总让我照顾您。”
王收问:“吕红军呢?”
“在对面的套房。”
王收又问:“汪安富呢?那个胖子。”
小伙子说:“昨晚喝到挺晚,我让他在这里睡,我睡沙发,他不好意思的,说是办公室有地方,回办公室去睡了。
王收下地穿上鞋说:“我要走了,你和吕总说,我先走了,就不见他了。”
小伙子赶紧说:“您可别。吕总交待我等您醒了就和您到他房间去,您要是先走了我没法交待。”
王收说:“你就和他说,我不想见他。行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小伙子连忙拦着说:“您不去吕总房间,容我打个电话行吧?打个电话您再走?”
王收说:“那行,不难为你,你和他说一声我就走。”
小伙子拨通吕红军房间的电话,说王收要走,然后嗯嗯地答应几声后把电话放下。
王收说:“那我走了?谢谢你照顾,再见。”
小伙子说:“您等会儿,吕总马上过来。”说完从衣袋里掏出中华烟给王收递上一支点上。
王收看看挡住自己面前的小伙子,知道走不了,就坐到椅子上。小伙子走过去把房门打开,等在那里。
不一会儿吕红军就过来了,一进房间就指着王收说:“你小子这个熊德行永远当不了官儿。”
王收只管抽烟,也不理他。
吕红军把房卡递给秘书说:“你去我房间等着吧,我和他说点事儿。”
秘书答应着接过房卡退出房间把房门带上。
在鲁铁这些年的不懈努力让王收感到一个科长、处长是那样的高不可及,自己好像已经永远做不到那个位置了;而集团公司的老总更是高深莫测。现在看着眼前的吕红军,吕总,感到他还是自己以前熟悉的那个人,这让他感到那些领导们或许并不是那么高深,有着自己不可及的本事。可是怎么自己就不行呢?虽然他感觉眼前的吕总还是以前的那个小驴子吕红军,但他也清楚的感到,自己已经无法用以前那样的口吻和吕红军说话了——自己已经失去了过去的心态,没有了资格。
吕红军说:“你说你,跑到这里来,这些年了才弄个副科长,还是内定的。我的秘书还是正科级呢。你说你……唉,真你妈有意思。”
王收想说内定副科长也是假的,但是终究没说。
吕红军又说:“你说你现在四十好几了,再提科长也不是这么个事儿了,你这个年龄提处长都不年轻了。我看你就跟我回南铁吧,我在子公司给你安排个岗位,怎么也比在这里强。”
王收垂着眼帘说:“自己选的路,只能走下去。南铁是不可能再回去了。”
吕红军说:“我这次来鲁铁走访,还有一个原因。最近南铁正在与一家外商谈一个合作项目,想从这家公司进口一套环保设备。这个公司的老板听说你在南铁工作,想见见你。我说你调到鲁铁好多年了。人家遗憾得了不得,问你在鲁铁干什么?说有机会到鲁铁来看你。你妈我也够劲,这些年光忙活工作了,连你在这里干什么都不知道。我和人家老板说了:正好最近要去鲁铁走访,把王收请回来!你猜这个老板是谁?你猜猜能猜到吧?”
王收说:“我不可能认识外国公司老板。可能弄错了。”
吕红军说:“姓林,林总,你认识吧?她说你们是小时候的同学。叫林晓荫。”
王收一下站起来:“林晓荫我认识啊!她……”王收话没说完又坐回椅子上。
吕红军说:“林晓荫还打听这打听那的,很关心你,你俩以前是不是有一壶?”
王收的脑子里翻江倒海,弄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也听不清吕红军在说什么。
吕红军又说:“我可是答应人家了,接你回去见见面。”
王收的心里恨不能马上赶回济南去见林晓荫,他有无尽的话语要对她诉说。但是想想自己现在落魄的窘境,他又能见谁啊?他定定神,终于摇摇头说:“不见了,就是一般同学。”
吕红军说:“别你妈装样,我看出来了,你俩关系不一般。干脆你就上林晓荫公司里干去,也给鲁铁进一套设备,到时候直接和李总谈判,风光风光;让鲁铁这些小子看看,你鲁铁不认真人,有识货的。”
王收答非所问地说:她……身体好吗?”
“谁?林晓荫?好啊,走路像飘着一样。就是一个仙女。”
王收问:“她……结婚了吗?”
吕红军说:“这个我没问,肯定结了吧,这个年龄了。没想到你还和这么美的女人有一壶。你也别管她结没结婚,就去她公司干去,重续前缘。”
王收说“只要她好就行了。既然你看出来了,也就该明白:在我心里林晓荫比鲁铁重要。我宁肯在鲁铁一事无成也不可能去她那里谋职——还是留点美好的东西吧。”
吕红军说:“你这是什么逻辑?非要在国企这棵树上吊死?你去林晓荫那里,起码收入是现在的几倍,几十倍。”
王收说:“不是钱的事。”
吕红军问:“那我回去见到林晓荫怎么说?”
“你就说在鲁铁没见到我,就说也不知道我又去哪了,联系不上了。”
吕红军说:“你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何必呢?你又不是吃软饭,是给她帮忙。现在朋友之间相互帮忙很正常。”
王收说:“不可能的,还不够丢人的呢。”
吕红军不耐烦地说:“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我真懒得管你的事。不过我估计林晓荫过不了多久还要到南铁来,我见了她就如实把你的情况和她说说,至于她是不是和你联系就是她的事了。”
王收说:“你实在愿意说我也没办法,反正我不见她。”
吕红军说:“唉,太可惜了,这个林晓荫……这么跟你说吧,要是换成我,就是离婚,就是不要现在这个职务,我也愿意。这个女人,实在是太美太标志了,那个长相,那个身材,那个气质,无与伦比!”
两个人正说着话,吕红军的手机响了。吕红军拿起一看,眼睛一亮,接通电话说:“林总您好,您好您好,见到了见到了,我一到鲁铁就先办这个事儿。哎呀,您还真是牵挂他。王收就在我身边,您和他说说话吧。”吕红军把手机递给王收说:“快点儿,林总,林晓荫。”
王收手里抓着电话愣在那里。电话里传出最亲切最令自己心动最让自己夜夜回想最让自己期盼着还能再听到的柔美的嗓音:“是王收吗?王收,是王收吗?王收,喂,我是林晓荫……”这嗓音、声调、语气与当年无异,王收的脑海里浮现出林晓荫曼妙清纯的身姿神态。他心里颤抖着,眼睛瞬间变得赤红,满含着泪水与烈火。他的嘴哆嗦了几下没说出话来,把手机放下,站起身走出房间。
吕红军喊道:“你干什么去?你别走,一会儿你们许总还要过来陪我吃早点呢,一块儿说说让他关照你的事。”见王收没搭腔径直走了,吕红军赶紧拿起电话:“林总,是这么回事……”
王收到了销售公司才意识到这天是周六,不上班。他懒得回宿舍,就到会议室把几个椅子排在一起,躺下,满脑子昏昏沉沉的。
林晓荫,自己几十年始终惦念的女性,自己心中的女神,自己生命价值的依托,自己深爱着的人,本以为今生再也没有联系了,现在来找自己了,自己该做什么?去死吗?还是去见她?王收的神经完全错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