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到了,王收坐在返回济南的列车上。王收靠窗坐着,身边是两位穿着妖艳长相粗俗的东北女人。其中坐在王收身边的一位嗓音沙哑地问王收:“哥,你在哪下车啊?”
王收说:“你有什么事吗?”
女人说:“哥你半小时内能下车不?”
王收说:“为什么问这么个问题?”
女人说:“你要是半小时内不出去呢,我就要做功课——我怕耽误你事儿。”
王收说:“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女人说:“谢谢哥。”说完,从包里拿出一本印刷粗劣的小册子,就像电影《功夫》里面的《如来神掌》。女人打开小册子摆在身前的小桌上,抬起右手做拜佛状,开口朗声诵起经来。女人的高声引得车厢里的人纷纷张望观瞧,宁静的车厢一下变得骚乱起来。王收看一眼女人伸直的右手,除食指、中指以外,其它三个手指留着长长的指甲,指甲上涂着五彩闪亮的油彩,还镶着星星点点的钻石样的颗粒。看着女人的食指、中指没留指甲,让王收想起段子里说这样的女人要么是小偷要么是为了自我安慰,不禁笑出声来。女人诵经的声音越来越大,速率越来越快,嗓音也越来越沙哑刺耳。后座的一个小伙子大声骂了一句:“哪来的神经病!真讨厌,刚睡着,让这二货吵醒了。”
另一个妖艳女人回头瞪了一眼,没吱声。
诵经的依然诵着,滔滔不绝,突然就戛然而止,应是诵完了。女人将册子啪地一合,起身冲后面问:“刚才谁骂人呢?”
“我。”小伙子应声站起,向这边走来;身体健硕,膀大腰圆。
女人的声势减弱了些说:“哥,我皈依佛门,慈悲为怀,不和人吵架。你怎么骂人呢?”
小伙子瞪着眼说:“你扰民知道吧?你愿意念你那破玩意儿回家念去,别在外面瞎叨叨。”
女人说:“我这是弘扬佛法,听者有缘,咱是有缘人。”
小伙子说:“谁和你有缘?你念这玩意儿一句都听不懂,和苍蝇差不多……不,比苍蝇声大……和你妈拖拉机一样。”车厢的人呵呵笑了。
女人说:“你听不懂就是无缘,这也没办法,我本可以诵经帮助你脱离苦海,可惜无缘。”
小伙子瞪眼说:“你说哪里是苦海?高铁是苦海?你妈你这话不吉利!”
女人说:“我不和你说,说了你也不懂。”女人指了下王收接着说:“只要有缘就能听懂,这个哥刚才我做功课的时候就笑了,这就是心灵通了。哥你刚才笑了是不?”
王收说:“既然你说听者有缘,那我就讨教几句。我听你刚才波罗密波罗密的,这波罗密是什么意思?”
女人笑说:“波罗密是梵语,没达到一定的境界怎么能知道啥意思呢?”
王收问:“你达到那个境界了吗?给讲讲?”
女人说:“哥,我说了这是梵语,梵语知道不?要是汉语我就给你讲讲,正好弘扬佛法;可你问的是梵语,就是大师也只能悟,何况我还不是大师,怎么能讲呢?笑死了。”
王收说:“梵语也有含义。我不是大师,我说说这波罗密是什么意思你听听对不对:波罗密就是很深很深的禅定境界。观世音菩萨在进入这个境界时,发现五蕴皆空。五蕴就是:色、受、想、行、识。人就是由这五个因素组成的,这五大因素一解散,人就空虚了,没有了。为什么会是这样呢?我们上化学课时学到过一个知识:任何物质都是由分子组成的。那好,人身也肯定是由分子组成的,而每一个分子个体是没有意识没有自性的,而且即便分子有自性,分子还可以继续分解成更小的个体。所以《心经》里的意思就是说:凡是有形状、占有一定空间体积的东西,就它们的本质而言,都是由其他的微小因素组合而成。这东西本身并没有自性,因而是空虚的。因此可以说: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反过来,这些有形状、有空间体积的东西在本质上就是空的。这就是我们经常听到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像我们这些人,虽然不是大师,但是如果懂得了这些道理,那就没有什么恐惧了,也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这是佛家的大道理,明白了这些,你就有可能达到波罗密这样的至高境界。是谓:故知般诺波罗密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王收说完,看着女人。女人凝滞不语。
小伙子说:“我还以为色就是女人呢。”
王收解释说:“女人也是色,万物都是色。如果物欲太强就容易走入歧途。”
小伙子指指诵经的女人揶揄说:“这个女人不是色,我不想要。”众人又呵呵笑起来。
王收对女人说:“你说你在这里诵经是弘扬佛法,我看效果不好。如果你一来就做好事,帮着大家接水、打扫卫生,大家就会夸你;那时候你再说自己是佛门子弟,再把自己懂得的佛家道理讲一讲,大家觉得好,可能就会有人也开始信佛,效果不是更好?你刚才说要帮这个老弟脱离苦海,其实你说的这个苦海永远存在,只是信佛的心境变了,不再认为这是苦海。这是唯心主义的,是世界观的改变。我党信仰唯物主义,反对唯心主义,这也是大陆不反对但也不积极倡导信佛的原因之一。”
女人两手抓住王收的手对王收说:“哥,你就是大师;你收我做徒弟吧?”
王收赶忙把手抽出说:“打住打住,我不是佛门弟子,哪来的大师?”
女人说:“那你说我诵经都让人骂,我该怎么办?你说的接水、打扫卫生那不是学雷锋吗,和信佛好像不是一回事啊?”
王收说:“想成佛吗?佛讲菩提,我认为有仁厚的心,不计得失,乐于助人,这就是菩;愿意把自己对人生的领悟传播出去,这就是提。有了这两条,菩提在矣。佛们的能力也有大小,我们虽然没有超常的本领,但只要我们具备了成佛的心,谁又能说你不是呢?”
王收说完,起身去卫生间洗手——段子里的说法又在王收的脑海里显现:这样留指甲的女人,要么是小偷,要么爱自我安慰……
……
王收洗手回来,小伙子还在王收座位前站着,等王收坐回到座位上,小伙子问:“老哥,您刚才讲的道理真好。您说以后我也信佛怎么样?”
王收说:“那要看你信佛的目的是什么了。如果你仰慕佛,崇拜佛,认识到佛是普度众生、是为广大民众谋福祉的,那你信佛,想向佛学习,我认为你可以信。如果你是为了私利,信佛的目的只是求佛保佑,那我看你不信也罢。有的拜佛是为了个人升官发财,我看佛未必管你。比如说有的贪污犯把藏的赃款上面摆上佛像,求佛保佑,你想佛能保佑他吗?杀人犯给佛磕头求佛保着他不被警察抓住,佛能保佑他吗?像这样的人这样的想法,我看还是离佛远一点,因为佛会为了广大民众的公共利益帮着警察尽快抓到你。”
小伙子说“老哥,钓与岛是咱的,您说佛会保着钓与岛永远是咱的吗?”
王收笑说:“这是国家大事,佛祖是怎么想的我哪知道。”
小伙子说:“说说呗,反正也是闲着没事。”
王收说:“刚才在候车室等车,我也是闲着没事儿,写了个段子,要不你看看?”
小伙子说:“好啊哥,写的啥啊?”
王收拿出手机点开自己刚写的短文,把手机递给小伙子——
“国务院、中央军委关于黄岩岛、钓与岛工程的联合命令
为稳定南海局面,与周边国家建立良好的睦邻友好关系,减少争端,维护世界和平,一次性解决黄岩岛、钓与岛争端问题;并根据国家自身经济发展需要,兹决定:在南海黄岩岛建立军、民两用机场。机场建设所用石料,通过炸掉钓yu岛解决。具体方案如下:
一、由国务院发改委负责项目的审批和招投标工作。海南省负责工程的建设施工。
二、为就近取材,减少工程建设材料的组织和物流成本,决定由中国人民解放军工程兵部队负责炸掉钓与岛。为保证和维护南海航运的自由与顺畅,炸掉钓与岛的工程施工标准为:要确保爆破、清除后的“钓与岛”要低于海平面二十米以下。爆破要分段实施,避免当量过大造成海啸波及日韩等国。施爆时间另行通知,届时过往舰船自行回避。中船集团负责钓与岛清除后石料的采集、打捞和运输工作,确保黄岩岛机场建设的材料供应。
我们认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这一工程方案,是为维护世界和平、特别是维护亚太地区的稳定,创造良好的亚太地区可持续发展环境,确保和维护航海顺畅、自由做出的又一巨大贡献。
黄岩岛、钓与岛是中国的故有领土,中国对上述两地域的任何安排,均为中国内政。我们在此照会菲、日等国及区域外其它各国,任何国家的任何涉及黄岩岛、钓与岛的不当言论、行为均为伤害中国的核心利益,中国保留针对不同不当言论、行为做出相应回应举措的权利。
另:因工程施工在即,时间急迫,中国决定,打破常规办事,施工命令与外交照会一并发布。此绝非沿用美国以国内法律左右国际法的做法。
此令自发布之日起实施。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
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军委
二零一二年月日”
小伙子看完后说:“老哥这是你写的还是转载的?是不是真这么定的啊?”
王收说:“别当真,我写着玩的。”
诵经的女人说:“写的啥啊?哥让我也看看呗?”
小伙子说:“你赶紧念你的经,让佛保佑你别让鬼子抓了去当慰安妇。”
另一个女人急眼说:“是人话吗?你妈才是慰安妇!”
王收赶紧劝架:“别别别,我们别打内战,留着精神我们一起杀鬼子!”
……
车厢里静了下来。王收的心里却没能平静,写了这样一首诗——
《五十岁中秋有感》
秋夜秋风秋意浓,
忧国忧企忧人生。
九破九立九解决,
何年何月何日成?
经悲经喜经天命,
再苦再甜再无争。
一烟一酒一月饼,
钓与岛上钓鱼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