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薛掌柜坦言他也只是臆测,并无真凭实据,所以才犹豫迟疑要不要说出来徒增烦恼,但又忧心若事实真是如此,到时候再做准备,怕是为时晚矣。
以至于在纠结中踟蹰多时,若非今日东家的一席深谈令他犹如醍醐灌顶,他或许依旧深陷彷徨不能自拔。
而却说目送来去匆匆的薛掌柜渐去渐远的背影良久,那个随着茶水的渐渐干涸而消散无踪的‘巫’字仿佛带了魔咒般始终在她眼前闪现,心思越发沉重之际忽而脑海中一抹灵光闪过。
东院客房中,当正埋首医书的南宫玺越猛然抬眸间瞥见款步而入的李瑾芸时,浑浊的眸子中顿时升起一抹慈祥暖色。
“干爹。”
“芸儿怎么来了?不是该午休的么?”略发狐疑的瞥一眼她那神色清明毫无倦意的水眸,满是感概之色的南宫玺越苦笑摇头。
“休养太久,很多事情需要赶着处理,更何况,王爷竟然合谋叫人瞒了芸儿好多消息,导致一些事情未能提前有所准备与预判,眼下已然是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失控……”唇角微僵的李瑾芸同他在锦榻上相对而坐,亲手斟一杯热茶递上。
“可是出何事了?”接过她递上的热茶,心头暖意融融的南宫玺越端正了一下坐姿,“该不会是欧阳豪……”
“不单是他,函谷关与东郡以及天山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何事,因着严冬逼近大雪封山,消息戛然而止,那边的消息,我们一时间是无从知晓了,但芸儿依旧忧心天山附近溶洞的那些个嗜血蝙蝠的威胁。
另外,王爷那日潜入姜凯峰大营撸人的计划因着欧阳豪的意外逃脱而更加棘手,虽然巫教教主蓝圣衣也是个不错的臭筹码,但芸儿始终认为一切的幕后推手非欧阳豪莫属,蓝圣衣也不过是个棋子而已,这其中的厉害怕没那么简单。”
深吸一口气的李瑾芸眸光微闪,瞥一眼眸光愈发深幽的南宫玺越,顿了一下,方才接着道,“而且芸儿的姐姐李佩瑶行为诡异,薛掌柜就种种迹象分析,她的异常怕是与巫教脱不了干系,更甚至有可能取蓝圣衣而代之的倾向……”
“那倒也是不无可能,毕竟同国不可一日无君那般,巫教中人既然知晓教主被俘虏,另立新教主也是势在必行。”轻轻放下手中空了的茶杯,眸光愈发深邃幽暗的南宫玺越淡淡道。
“但令芸儿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何是她?”任凭是谁即刻接任巫教教主她都不会怀疑,但唯独李佩瑶是她所最为不能接受,更是无法理解的,毕竟李佩瑶不谙毒物,武功平平的事实她再清楚不过。
而不若心思流转间满腹疑云的李瑾芸那般愁眉不展,浑浊深沉的眸子中盎然闪过一抹暗芒的南宫玺越深深的瞥他一眼,神色陡然凝重了几分。
“芸儿所想乃常理,但绝非巫教教主的选定标准。”
耶?还选定标准?她李佩瑶究竟是哪里附和巫教教主的身份定位了?
“更何况,这世间什么都是从无到有,武功是,医术是,巫教的秘术也是,只要不是痴傻愚笨到无可救药之人,都是可树之才。”刚毅的唇角间陡然闪过一抹邪魅之色的南宫熙顿了一下,瞥一眼眸光流转间神色愈发清明的李瑾芸,方才接着道,“而且巫教教主的承袭,向来都堪称另类,只要运气够好,或许芸儿也能成为教主教主也是未尝可知啊……”
她?猛然一窒间手指着自己怔愣良久的李瑾芸满头黑线的拧紧了眉头,要她去做巫教教主?开什么国际玩笑?
“你以为蓝圣衣为何能坐上巫教教主的宝座?”将她神色流转间的那抹怀疑之色看在眼中的南宫玺越冷笑一声。
“……呃?为何?”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讥讽嘲弄之色的李瑾芸唇角陡然一僵。
深深的瞥她一眼的南宫玺越刚毅的剑眉微动,唇角忽而闪过一抹诡异之色的淡淡道,“天机……”
又是天机?他方才说出两字,眸光陡然一变的李瑾芸顿时胯下了脸色,学着花宏熙那般一副憋屈到不能自己的模样朝南宫玺越递去一记娇嗔的冷哼。
而对上李瑾芸那如同当年的苏雪莹一样的俏皮与令人莫可奈何不忍拒绝的娇嗔的南宫玺越神色一僵,浑浊深沉的眸子愈发深远的凝望正为他斟茶倒水的李瑾芸,喟然叹息一声,方才正了正神色。
“芸儿确定想知道其中缘由?”略发深沉语气中满是凝重的南宫玺越定定的凝望她。
“再确定不过!还请干爹指教。”缓缓收回手臂将茶杯轻轻置于桌上的李瑾芸极为肯定的点点头。
将她坚定不移的神色看在眼中的南宫玺越很是无奈轻叹一声,眸光愈发深沉的同她挑眉道,“芸儿可知南越巫教源起何地?”
“巫教善使毒,惯用暗器与蛊毒,其形态与意识该是同苗疆秘术如出一辙,该不会就是出自苗疆秘术的传人吧……”越说越觉得极有可能的李瑾芸唇角微僵,看向南宫玺越的眸光中略带一丝审视之色。
而对于她信誓旦旦的臆测不置可否的南宫玺越却是眸光愈发深幽了几分,“你说的对,但也不全对。”
呃?这否定句否到原本还淡定如此的李瑾芸都不由得柳眉紧蹙,而无视她眸光流转间惊异之色,深吸口气的南宫玺越垂眸深沉片刻,方才缓缓抬眸同她相视凝眉。
“南越巫教存在了几百年,但此前他们善于用毒,奇门遁甲亦是无所不能,但唯有我苗疆秘术蛊毒例外。”
“……咦?那怎么会?”脑海中一抹灵光陡然闪过的李瑾芸不禁猛然一窒。
“她们真正开始掌控蛊毒也是在蓝圣衣接掌教主之后,但其手法却是远逊于我苗疆秘术的正宗传人。”眸光愈发阴冷了几分的南宫玺越脸色极为难看。
轻轻放下捧在手心的茶杯,眸光几多闪烁的李瑾芸略发迟疑的呢喃,“……难道是你们中间出现了叛徒?”
“正是。”缓缓收回愈发深远的眸光,瞥一眼侧耳聆听的李瑾芸,顿了一下,方才接着道,“他是我的师弟殷少飞。”
“……殷少飞?有些耳熟的名字,在哪里听过来着?”茫然的抓着脑袋的李瑾芸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喟然一叹的南宫玺越淡淡瞥一眼满头雾水的李瑾芸,“他就是回龙谷附近悦龙山庄的庄主。”
啊?原来是他?竟然是他?那个同蓝圣衣关系过从甚密的殷少飞!
“他竟然是干爹你的师弟,那么蓝圣衣是?”神思愈发混乱的李瑾芸不由得追问到,然而,深深的瞥她一眼,默默良久方才薄唇轻启的南宫玺越却是给了她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我的未婚妻。”
“耶?”
午后时分,集聚书房中的几人神色皆肃然凝重,尤其脸色漆黑的靠坐在锦榻上的丰俊苍周身的阴鸷之气直叫书房中的气息凝结成冰。
“……所以函谷关一战,雪鹰王与月氏太子之所以会一败涂地,就是因为那场莫名其妙的瘟疫?”听他将函谷关几次鏖战的经过款款道出的李瑾芸柳眉紧蹙间不由得略发怀疑的眯起了眸子。
“不错,事实上,那种病症当时看着挺重,很多将士似乎都是危在旦夕的同死神搏命,然事后据属下调查的结果却一切皆是假象,绝非天灾,定是有人刻意而为。”饱经风霜的俊彦上道道伤口依旧还是那么清晰可辨的林寒说话间更添几多肃穆深沉。
林寒的欲语还休令站定一旁沉默良久的花宏熙猛然膛大了眸子,“下毒。”
“的确,属下也是如此怀疑,不过,那下手之人做得极为干净利索,甚至没得一丝蛛丝马迹可寻,所以属下未能查到真凶,不过也正在四处搜寻之际,方才无意中窥见了溶洞中的秘密,慌乱撤退之时在密林中无意救下了被折磨到惨绝人寰的青竹姑娘……”
说着都不由得猛然蹙紧了眉头的林寒猛然一顿,觑一眼面色极为不善的王妃,再看向垂手伫立一旁的孤狼。
“可有打探清楚,究竟是何人所为?”眯一眼脸色微变的林寒,深吸一口气的李瑾芸柳眉紧蹙成峰。
“禀王妃,据属下探查,那些人该是欧阳豪的手下,因为属下曾无意中听到他们称呼欧阳豪为主人,而且其中一个人似乎姓严。”对于王妃的责问,连忙拱手行礼的林寒据实以告。
“欧阳豪的人?姓严?”略发狐疑的眯起了眸子的李瑾芸满是不可置信。“欧阳豪同青竹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具体实情属下并未来的查清,因着欧阳豪的警惕性很强,属下不得不连夜逃窜,而当时恰巧接到王爷要求属下带人速归的密信,便是马不停蹄的跨过天山,借道西凉,一路向南……”胸口起伏不定的林寒喘息道。
“既然如此,你们又为何会被人一路追杀?可是行踪暴露了?”眸光微闪的李瑾芸略发怀疑挑眉问。
“禀王爷,王妃,一路追杀属下等人的乃凌辱青竹姑娘的那帮人,他们似乎特别清楚属下等人行踪,鼻子更是比狗都灵,不论属下做了怎样的隐藏,他们似乎都能准确无误的找到属下等人的踪迹。
更甚至是后期属下担心引狼入室,将人手一分为三,但那帮人不找旁的,却单找属下这一路,所以属下一直怀疑他们对一路就在属下身旁的青竹动了什么手脚。
最后还是借道西疆时,同西疆守将王贲合谋将那伙人诱至山谷经过一场恶斗王将军损失了数百人,方才最终将那帮不过十余人的恶贼瓮中捉鳖,而不曾想会损兵折将如此之重的王贲盛怒中险些将那帮人给就地正法了,不过属下留了个心眼,建议王贲将那些人扣在军中,或许日后还能做筹码要挟某人。”
“那些人的确是该千刀万剐!”愤愤然的花宏熙听到此处,不由得冷哼一声。
“……只怕是不妥啊。”无视花宏熙的愤慨与丰俊苍的沉默不语,眸光微闪间唇角忽而闪过一眯异色的李瑾芸猛然倒吸口冷气。
“王贲毕竟经验不足,那些人只怕没那么好扣留欺凌。”将李瑾芸话中深意听在耳中的丰俊苍寒眸陡然一眯间不由得剑眉紧蹙,“但愿王将军能及时赶到。”
“……禀王爷,王妃,属下当时也不放心,所以、所以同王贲交代那些人如同巫教中人般最善使毒,未免日后再起祸端,属下特意将王妃自京城中带去的毒丸毒粉给他们享用一些,这才启程赶往琼州的……”唇角微僵的林寒连忙拱手行礼道。
而随着他的话落,顿时猛然喷笑的花宏熙转身回眸同丰俊苍与李瑾芸相视挑眉,“王妃您还真是有先见之明,毒丸毒粉真是无处不在啊……”
“承蒙夸奖,若想体验生不如死的**之感,阿熙大可来找本妃。”凉凉瞥他一眼的李瑾芸唇角陡然闪过一抹诡异之色,“不过,本妃只管下毒,至于说解毒嘛,就麻烦自行解决!”
“……呃?”被她一句揶揄噎到满头黑线的花宏熙唇角忍不住狠狠抽搐。
“啊,差点忘记说明白,本妃叫香巧调配的毒丸毒粉很多无解。”再次补充一句的李瑾芸讪笑扬眉。
而终于找回了自己声音的花宏熙忙追问,“那若是不小心中了该如何?”
“放心,放心,那种毒虽然并无解药,但绝对不会毒死人的。”只有香巧手中特制的才是密宗,只不过她很抠门的说,能用最小的代价赢取最大的收益才是目的,只要敌人丧失反抗之力就足以一刀毙命,何必浪费她珍惜名贵的草药?
然神色一松的花宏熙却是犹不知,李瑾芸那言犹未尽的深意——不会毒死人,但绝对是叫人生不如死!
却说稀里糊涂的花宏熙并未领会其深意的后果,便是当多年后真的亲身体会时,方才知何为生不如死!——他真是被自己给蠢死的!
而犹在花宏熙的心思流转间,门外却是陡然传来了苏志清急切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