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后娘娘,那蛇是宛烟自己打的,然后在‘习礼阁’后面的树林中,用枯树枝烤的。”事到如今,牧谣觉得已没有必要隐瞒,都已经烤来吃了,还计较那些经过做什么。
萧皇后显然不满意她的说辞,玉掌一拍,喝道:“胡说!你一介小小女子,如何能对付两条金花大蟒,究竟是谁打死的还不快仔细招来!”
“回皇后娘娘,宛烟出生江湖,常年在山中行走,别说打两条蛇,就是打死一头狼也不是什么难事。”
唔!四周又是一片抽气声,下次遇见这林侧妃,估计都得绕道走。
萧皇后一听这话,心里更是懊恼,当时怎么就忘了这茬儿,这林宛烟根本就是粗野女子,真是白白送了两条药蛇给她果腹,还差点陪上李嬷嬷的性命,今日再怎么着也得惩治她一下,解解心头气。
“好,很好!既然承认都是你所为,那本宫罚你也是理所应当了!”萧皇后冷哼一声,提高音量道:“辰王侧妃林宛烟,打死药蛇在先,私*火烤食在后,目无宫规,顽劣不堪,为整肃后宫宫纪,罚以杖刑一百,以儆效尤!”
“慢着!”牧谣一听要打她板子,怒气一下就上来了,“皇后娘娘,宛烟不过是打食了两条蟒蛇,如何就要受这么重的责罚”若自己真是一弱女子,就算没被蛇咬死,也会被他们打死!
“重?你可知道那两条金花大蟒乃是专程喂养来给圣上做药引子的,如今却进了你的腹,若论罪当诛之!是皇后娘娘仁慈,才施以杖责之刑,你竟还不识好歹!”司徒桀想到那两条金花的死,心就一阵抽痛。
牧谣心中冷笑,顺天帝那毒怎能用此蛇作药引,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她眼里流露出冷嘲:“按太子殿下的意思,宛烟只怕是要命丧于此了。可宛烟初来乍到,如何知道药蛇之事,圣上向来以仁善治国,更是有不知者不罪之说!杖责一百,宛烟岂还能活命,皇后娘娘既然仁慈,不如直接赦了宛烟之罪!”
“放肆!你果然不知轻重,冥顽不灵,就凭私自在宫中纵火一事就可以要了你的小命,哀家是看在辰王面上,才从轻发落!你竟然觉得哀家不够仁慈!来人,给哀家拖下去打!”萧皇后怒视着她,此女果然如桀儿所说,伶牙俐齿,粗野放旷。
那金花大蟒是桀儿的心头肉,花了不少心血养着,如今毁于她手,本该要了她的命作抵偿。只是豢养那两条蛇早已招来众臣不满,若今日为此杀了她,只怕会给了司徒郁一党借题发挥的机会,反倒得不偿失了。
皇后娘娘再次下了命令,所有宫人都在翘首以待,等着接下来会上演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
因为谁都知道,辰王虽然冷漠无情,却极其护短,但凡烙上了辰王府的印迹,从不许人碰了去。记得两年前有个‘永辰殿’的宫人,不小心撞上了给皇后娘娘送新衣的宫人,致使新衣掉进水坑,沾了污渍,萧皇后本是要将那宫人处死的,却被辰王殿下保了下来,最后亲自将她逐出了皇宫,理由是他的人不由别人处置!
对待一个宫人尚且如此,更何况相传这个林侧妃在辰王心里还有些份量!
而此时,辰王府书房。
司徒郁在听了隐卫的禀报后,在书案上重重拍下一掌,起身就要往外冲出去,可一步跨出房门又立即止了脚步,微微愣神后,他坐回书案,锁眉沉思。
片刻后,他招来李诚,对他耳语了几句,只见李诚低垂着头不断应声,可一双豆眼却瞪得老大,都快睁到极限了,他发誓打从娘胎里出来,他的眼睛就没这么大过。
再说牧谣自被太子押往延福宫始,脑子里就没少盘算。
皇后与太子自然是一个鼻孔出气,可他们如此针对她,难道是发现了她是牧谣的身份?不,不可能,就算那日被齐刚认出,他不是也没机会说出来么,那今日种种只有一个解释,就是他们在试探。
大概从留自己在宫中习礼开始,这位皇后娘娘就在策划如何对付自己吧,不,应该是利用自己对付司徒郁吧!看来那日在宴会上的举动果然是招来了麻烦。
“既然宛烟犯了如此重罪,那宛烟就领了这罚,只是习礼之事……”
“哀家说过什么时候学好什么时候就能回辰王府,这话什么时候都有效!”萧皇后阴邪地勾起唇角,今日若司徒郁不来相救,这一百杖下去,她以为她还有命活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好!动手吧!”牧谣听说还可以继续留在皇宫,心下最大顾虑除去,主动催他们动手。
其实宫人们觉得虽然这林侧妃有些粗野,有些丑陋,但心里都挺佩服她。在这后宫之中,已有多年没有人敢在萧皇后面前如此放肆了,并且放肆后还没有被立即处死,当真是个人才!
因此,她们都不想她死,都期待着辰王快些来救她。
可牧谣的想法却和她们相反,她希望司徒郁不要来,她不想成为他的软肋,连累他。
因为有太子在场,萧皇后还是顾忌了一下辰王的颜面,没有令其褪去衣裤,只让人将她绑了个结实。
宫人举着粗大的毛竹杖正准备落下,忽然听见有人喊到:“禀皇后娘娘,辰王府有话传来!”
举杖的宫人很懂事地放下竹杖,等候主子定夺。
传话?他竟然没有亲自来?萧皇后皱起眉头:“说!”
“辰王说,林氏宛烟粗野不识礼数,犯下大错,承蒙皇后娘娘仁慈,愿施以教诲!若行刑后尚能留得一命,将其禁于‘习礼阁’中,好好思过悔改!若不幸命丧之,着人送回荣国侯府即可!勿须再扰其清静!”
语毕,众人哗然,皆为眼前这女子感到深深地同情和惋惜。没想到她在辰王殿下心里竟是这般轻贱,别说指望他会来救她,若侥幸活着还得思过悔改,死了就更惨,直接遣送回荣国侯府!这就意味着,临死还被辰王休了,当真是够狠!
“这话谁传的?”
“回娘娘,是辰王府的管家李诚,他说辰王殿下刚刚带着卢侧妃去了九华山避暑,怕因此事耍得不痛快,特地在出门前吩咐的,李诚此刻还在宫门处候着,他说若是林侧妃挨不过板子,就正好将人送回去。
萧皇后与司徒桀对视一眼,脸沉得如天边卷起的乌云。司徒郁这般究竟是何用意?
难道之前对林宛烟表现出来的种种,当真是作戏迷惑他们的?他心中那人其实是卢玲儿,抑或者他根本谁都不爱!
司徒桀根本不相信司徒郁会在这个时候带着卢玲儿去避暑,他沉脸唤出隐卫,势必要去证明司徒郁究竟有没有离开京城。
而萧皇后此刻也吃不准哪件是真哪件是假。
最初设这个局,只是想让两条金花去吓吓林宛烟,或是让她中中蛇毒什么的,看看司徒郁的反应,没想到她竟把蛇给吃了,一气之下就将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下令杖责于她,一是气愤难平,二是笃定司徒郁会出面相救。因为,以他的性子,就算不为林宛烟,为着辰王府的面子,他也不会袖手旁观,只要他来了,就不怕给他安不上罪名。可没想到他竟完全置之不理,他们劳心劳力地搭了这么个大台子,就等他来唱压轴戏,可他倒好与卢玲儿避暑去了!
司徒郁的意思很明确,林宛烟若是活着,还勉强算作辰王府的人,若是死了,就与辰王府没了关系,那么萧皇后与司徒桀要面对的就是荣国侯林忠,虽然荣国侯府已没落多年,但林忠毕竟是三朝元老,而林宛烟又是忠烈遗孤,于眼下这敏感时期,其身份地位绝非一个普通的辰王侧妃可比。
萧皇后一张媚脸铁青,连厚厚的脂粉都遮掩不住。
明明是自己设的局,却步步陷入被动,闹了半天想要困住的人没被困住,还得自己收拾残局,真他吗窝气!
她玉手紧攥,冲着那两个行刑的宫人使了个眼色,厉声道:“既然辰王也觉得哀家的处罚甚好,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事已至此,该演的戏还得接着演下去。
那两个宫人是李嬷嬷安排的,自然也是萧皇后的人,见情况不对,立马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执着毛竹杖的手,高高举起再重重落下,啪啪啪的声音听起来疼到人心里去,倒真像是使了狠劲的样子,可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皇后娘娘要留活口,他们手下哪敢使狠劲。
趴在长櫈上的牧谣,在意识到自己惹的这祸事可能给司徒郁招来麻烦后,便想着让他们出出气,迅速将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正自己身怀内功,顶多是伤伤皮肉,回头抹点外伤药就了事。
可这会儿听说司徒郁不顾自己的死活,带着卢玲儿避暑去了,心情郁郁不堪,本来为了做戏才发出的嚷嚷,倒真了几分。
好你个司徒郁,亏得自己还担心会为难你,生怕你掉入他们设下的陷阱,可你倒好,不来相救也算了,还派人当众说出这么一通莫名其妙的话,当真是温柔乡里呆糊涂了,连盟友都抛弃了!
牧谣在心里直骂司徒郁重色轻友,可越骂越郁闷,她突然觉得自己不想做那个“友”了,倒是很想成为那个“色”。